地下室这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你捂我!你想闷死我呀,小泼妇!”
“我就捂你,捂你这张胡乱说话的老嘴,怎么着?”
上面的人刚一走,下面这两人又忍不住吵了开来。老太太声音越来越大,弄得安玉莲又惊又乱,指着楼梯口瞪着她:你给我回去!
老太太看了看我,仰起头,底气十足:不走!
潘潘道:我和娘子好久没见奶奶了,她老人家要是走了,那我们也只有告辞了……
“你敢!”安玉莲急了,张口威胁:你别忘了小王爷那儿……
我走到潘潘身后,扶着他的肩望着他:若是不能和亲人在一起,到哪儿都是一样痛苦。即使是被小王爷带走也和在这里差不多吧,你说是不是,相公?
潘潘看着我,赞同地点点头。
安玉莲彻底没辙了。她只有妥协,让老太太留下来。
不过,老太太一留下,除了送饭,她也不怎么往这边跑了。因为每来一次,她都会给老太太骂个狗血喷头,而她又畏于别人发现这个地下室,只能选择憋着气离开。
所以说,奶奶一来,安玉莲也没法再纠缠潘潘了,他也就清净了。
另一件事则是关于乖乖老公管理法则的。
因为地下室只有一张床,而老太太也要在这里住,潘潘就把唯一的床留给了我和老太太,自己抱着被子跑到离火炉不远的地方窝着。
老太太很快就睡了。但是我睡不着,于是又溜到潘潘那儿,想让他跟说说说话。
潘潘卷着被子闭着眼靠在墙上,不远处火炉里的红光映来。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重重的阴影。凝脂白玉的脸上,淡红色柔光轻轻跃动。
我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头捣捣他的脸。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睛慢慢睁开,朦朦胧胧。
“相公,陪我说说话,我睡不着……”我冲着他微笑,食指还在他眼前晃动。
他慢慢合上眼,用还没睡醒的慵懒模糊语调道:明天再说吧。
刚一闭眼,他像是想起来似的,又慢慢睁开,柔浅的眸子犹疑地看了我一会儿:好吧,娘子,你说我听……
我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扑哧一声笑了。看来潘潘还是挺好管的,这不,那法则这么快就在他身上得到了印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安玉莲终于忍受不住现状,决定放我们离开。
那是一个安安静静的清晨,一切都像往日清早一样平静。
湿润的空气泛着丝丝寒意,慢慢贴上不得已裸露在外的皮肤,手、脸还有脖子都被浸得清凉。
离安家门口几百米远的地方,安玉莲深情款款地握住了潘潘的手,哽咽着道:潘公子,你们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是不会告诉我爹你们回来过的。
枯黄的树枝又细又长,像是生了锈的粗铁丝,古怪嶙峋,浅浅白雾绕着树枝。将要入冬了,四周一派萧条清冷。
我从没有一刻像这样感受到过安玉莲感情的热烈。她的眼睛红红的,眼内分明有泪花在闪烁。
我突然想起杏花,想起蓝染,不知为何,这次回来再没见过那两人。
潘潘已经将我们目前的情况告诉了娘。西亚想抓他回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确定了的事实。不知紫烟是否已经放弃他。总之,事情十分复杂。
潘母听了他的叙述,却是出乎意料的镇定。知道儿子要远离家门,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只说了一句话:檀奴,无论到哪里我都会为你祈祷,只要你平安就好。
但这一句话足以感天动地。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事情永远不会像你想的那么顺利。原以为只要小心翼翼绕开邻近的村子从外面逃出去,然后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就可以过我们的悠闲生活了。没想到刚离开安家,我们就听到了潘母被西王爷抓走的事情。
“你们知道吗,潘公子的娘被王府的人给抓走了呢……”
“哪个潘公子?”
“哎,就是潘村的潘安潘公子呀,你会不知道他吗,你闺女还……”
“噢,就是那个我家闺女一直想见的俏公子呀,你早说是他我不就知道了吗?咦,王爷抓潘公子他娘做什么?”
“谁知道呢,上次是要找一位卖纱巾的姑娘,这一回又把一位老太太带走咯喽,谁知王爷这阵子是在折腾什么!”
“哎,肯定又是小王爷找的事儿,那娃可真是……”
潘潘站在晨雾中,清凉的秋风带动他的长衫衣摆飘扬,袖口处淡蓝的薄布翻起,露出里面纯白的衣料。
他张开口,发丝在眼前缭绕,如飘舞的锦缎,华丽飞扬,微微眯起的眼睛在乱舞的发丝扰乱下时隐时现,迷离星光点点闪烁,薄雾若眼眸,无限朦胧。
“我一个人去找西亚,娘子,你先走吧。”他说,他要我去江南等着他,而他现在要去求西亚放了娘。
风也凄迷,雾也朦胧,我当然知道他让我走的原因,不想让我再跟着他受苦了。我那么想跟他在一起,可一想到自己中毒的事情,心里一凉,若是在王府,在他面前毒发身亡,那么……后果不堪想象。
所以,我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身影在氤氲的雾气中渐行渐远,化为一抹水蓝的湖水,消失在蒙蒙白雾之中……
我要去找小猫,和他一起完成任务,拿到我的解药,然后,然后再到江南等着潘潘,只是,他这一去何时复返?也许我还要再回来,回来带着他一同奔往江南,奔往那个美丽温婉的水乡……
一路问到了何丞相家,我仰望着庄严的朱红色大门,心中不是没有畏惧。但一想到自己的命还握在公公手中,想要找小猫的信念就更加坚定了。
凭着口号进入了丞相府,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却告诉我,何丞相不在殿中。
这可怎么办呢?应该坐在这里等着等着这里的主人来找我还是央人带路,我主动过去找他呢?貌似电视上都是前来拜访的官吏坐在正殿等着屋主的到来。对于古代这些规矩,我还是不大懂的。
正犹豫间,一个身段婀娜的尖下巴女子女子从云纹的黑漆浮雕后走出,她牵过我的手,拉着我往殿门口走去。
她就像一只孔雀,身段纤细匀称,艳丽中带着一分冷傲。
绕过正殿和花园小轩,即使是萧瑟的深秋,这里也美得像是一幅画,小桥流水,假山雕塑,渐渐地滑入画卷最深处,我不是没有怀疑,为何接待客人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距离正殿每远一分,心里的怀疑也就加深几分,可一看见那张冷艳面容上露出的热情笑容,却又很快将自己这种念头打消了。这样一个冷艳女子能对你这么热情就不错了,你还要怀疑人家的诚意!思及此处,自己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她迈的步子不大,每一步都像是在跳舞。可速度也不慢,用飘来形容一点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