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蝶影儿去弄点叶子。
“又让我去做这种事儿!”他有些不悦,不多时身后刷的一声,便没了声响。
不悦归不悦,终究还是去了。
我拿着两块石头拼命摩擦,指望着能擦出点火花来。
细小光芒迸出,我手一晃高兴呼道:呀,有火了有火了!
抬头冲树顶高喊:快扔些树叶!
树上一阵轻响,树叶婆娑。借着清辉隐约见他歪躺在树上,树枝晃动间,月辉照过他的脸,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那份懒洋洋的姿态。
要不是还要生火,我肯定会蹦起来冲他叫。
即使如此,我还是站起身来,双手还不停地磨着石头。
他终于坐起来,摇着树枝一阵乱晃。
沙沙沙,响声大作。树叶也一片片落了下来。有的干枯、有的微润。
试了好几次,都因树叶沾染夜间湿气告以失败。我不放弃,额上汗水渗出又被吹干。再试几次,终于成功了。
在我的吆喝下,他又朝下丢了几根干树枝。声音拖得长且慢:成了吧,我帮你这么多忙,这下你可满意了?
听他那口气,我也无心应对,到凉亭内,把潘潘的手臂往自己肩上一搭,吃力地拖着他下了台阶。
刚下台阶,一道影子落地,华贵的绣云白衣挡在眼前。
蝶影儿下来的真不是时候,有惊无险。我躲开他,往才燃起的火堆旁走去。
我坐地上,给潘潘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枕在自己腿上,靠近火堆边躺下。
他的手还是冰一般清凉,我拉着他修长的手,看着他安静的容颜,一时间百感交集。
“小娘子的眼神儿温柔的跟水一样……”这声音突然打身边飘来,蝶影儿枕着双臂凝着我,眼中居然有些认真的神色,刚才他一直不做声,安静地我都忘了他的存在。
“是吗?”我轻放下潘潘的手,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火焰如莲,红莲跃动。
我惊喜地发现潘潘鞋上有半透明的小斑块,很小,但仔细看还能看到!
脚处是离火堆最近的位置,这说明……
没过多久,美人儿的身上也渐渐被水渍晕湿,白纱渐渐贴上身子。
待薄薄冰片自脸上碎开、融化,软成点点碎水珠沾着肌肤,我的兴奋值和希望藤蔓般绕树攀升。
润湿的纤长睫毛一颤,挂在顶端的水珠滚落,自玉面上滑过。
美人儿微启了唇,慢慢睁开眼……
蝶影儿猛然凑过去,盯住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把身往身边一扭:哼,男人长这样做什么!
“娘子……”潘潘抓住我的手臂,慢慢直起身。
“相公……”我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上下打量着: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什么?你们……你们是……”蝶影儿跳起来,指着我和潘潘,看样子已是惊异非常。
这时候再瞒着他也太不诚恳了。
我对着潘潘微微一笑,一手指了蝶影儿:相公,这位是影儿公子,还是他帮着我把你救出来的。
再向蝶影儿介绍:这是我相公,你叫他潘公子就好。
“多谢影儿公子。”
“别别别……”蝶影儿把手一摆:别叫我影儿,叫我蝶公子!
潘潘刚从冰里出来,秋日的晚上又寒冷,于是他刚醒便咳嗽起来。
我心疼得不得了,让他靠着火堆坐下,又折了些枯木,不停地投入火中。
只是那堆柴火怎能抵御如此深重的寒气?他咳嗽声不见消停。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看看蝶影儿有无居处。
“影儿公子,你在这附近可有住的地方?”
他摇头,我跟你说过了,我自小在修道院长大。
这话我能信吗?但见他虽仰着头作出一副倨傲的样子,却没有半点说谎的迹象,不觉一怔。
难道他真的是自小生活在修道院?不……不可能吧。长期呆在修道院怎会养成这样一种浪荡公子的性情?
再看时,他勾下头食指放在唇部,脸上已现出些许的心虚之色。
“影公子,真是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说的。若你是刻意隐瞒的话,那就太叫我失望了。”我语气硬起又放平缓:我只是想让相公在一处安全的地方避一避,过了这几天就好,又不是要长期赖着不走。
思忖了一会儿,他见我依旧板着脸,叹了口气无奈道:哎,不满你说,我的确还有其他的住处,不过……
“不过什么?”终于肯承认了,我成就感大增。
“不过我常呆那地儿是恋春楼罢了。”既已答应告诉我,他也承认地磊落,换我说话干巴起来。
“青……楼?”
随着他肯定地点头,我满怀的希望差点破碎。不过转而一想,藏身青楼也有好处,起码神父很难往那个地方找人。
沉吟片刻,我点头道:那不如影儿让我家相公在那儿避几下,事后我会给公子一些报酬的。
若我记得没错,萧穆曾经说过,每年的11月中旬圣姑都要出门游行一次,为修道院筹集钱财。
我可以趁着那次机会留点珠宝什么的。
哈哈哈,他闻言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容易停下来,捂着肚子抬起头,眼内都快出泪了:好好好,小娘子,这话可是你说的。
他瞟了眼潘潘,笑得不怀好意:到时候,就算是把这美人儿卖了你也要照样给我报酬哟……
我哼了一声,好呀。只要你现在将他带到恋春楼,我都会给你金银珠宝。
心道,若你敢把潘潘卖了,我会给你一大堆金银珠宝……做陪葬的!
“一言为定!”
两人说得慷慨激昂,就差没滴血盟誓了。
完后,谍蝶影儿拍拍手站到一边。
美人儿冲我轻勾勾手指,轻咳一声。连勾个指头都这么销魂,我马上很狗腿地跑过去,冲他笑得一脸殷勤。
“怎么了,相公?”他皱了眉朝蝶影儿背影看了一眼,我知道他不想让蝶影儿听见,便把耳朵凑过去,他轻声道:这位蝶公子你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我看他不像什么正经人。
扑哧,我看了蝶影儿一眼,捂住嘴,低笑道:相公所言极是,这影儿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本质上还算不坏。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我不舍地望着他,想到又要分别一阵,心里一阵酸楚:这段时间就麻烦相公到青楼避一下难了。
他长着这样一张桃花脸,藏身于那种污浊之地,不知又要遇到多少磨难。可当今之计,只有到那种烟花之地最是安全。
他的手停下来,慢慢转过头去,垂下了眼睑,睫毛垂落一片孤寂的暗色帘子:我知道,娘子莫要担心我,只要你好便可以了。
我专注地看着他冷清神情,沉浸在淡淡悲伤的氛围中。
“哎哟哟,真受不了!”蝶影儿不知何时回过身来,撞见这一幕立马捂着心口受不了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