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听罢放下心来，继续望向吴才人，“今儿日子大好，众多姐妹们又都有才艺准备献上，总不能因了你坏了大伙儿的兴致。”
“因此本宫也不想再与你继续分辨孰是孰非。”
“来人，将吴才人立刻送回她的寝宫，留人看着她将那三章女诫立刻各抄一百遍，明日一早本宫便要查看。若是有一个字不工整，所有从头抄过！”
欢颜虽说已经决定了以后不再躲藏，大大方方与穆霄启在这后宫中大示恩爱，可也不能将这些宫妃们斩尽杀绝啊。
就算她送上门来将事儿闹大，能容还是容了吧。
哪个女子将大好的青春年华白白葬送在这宫中，都是件悲哀的事儿。谁不想要宠爱？谁不嫉妒那个当宠的？总不能因此便将她治了罪吧。
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好些，欢颜甚至责备起了自己，刚刚便应该无视她的愤怒，也就不至于搞得这夜宴如此扫兴。
穆霄启似看出来了欢颜的自责，低声说道，“欢儿，这不是你的错。你若是忍让，便会人人认为你好欺。”
“单不说这会不会影响你以后的安危，日后这后宫的事儿你也不好掌管了。”
欢颜心头一暖，立时换上明朗的笑。眼望大殿四周，吴才人被两个小太监带了下去后，已是人人噤声。
“众位姐妹，今儿对不住了，扫了各位的兴。若不是本宫暂代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刚刚这事儿本宫也可以无视。”
“本宫时时告诫自己，莫恃宠而骄，莫独霸君恩。众位姐妹都是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想必书都是读过些的。”
“纵观哪朝哪代有过记载说，宫妃能真正左右皇上的想法儿？就算有过，那也是亡了国的昏君，是不是？”
“可咱们皇上不同啊。咱们皇上如此圣明，焉能被个女子左右？”
“众姐妹今后须得以此为戒，莫再提起类似的话，否则只要是本宫掌事，定不轻饶！”
“除夕夜本是个阖家团聚的日子，本宫就不多说了。既是姐妹们悉心准备了才艺，便依次演示吧。”
“若是谁能凭着一歌一舞便得了皇上的宠爱，本宫绝不嫉妒不为难，本宫唯有祝福，祝你们与皇上恩爱相随。”
虽说欢颜如此说了，接下来的演艺也是有气无力居多，就算有个把卖力的，有了欢颜的《女人花》开头，一切在穆霄启眼中看来都不过尔尔。
欢颜吃了个半饱，便停了筷。等回了永禧宫，还得与自己那些宫人们一起吃饺子呢。
“欢儿，你吃得太少了。是不是还不大高兴啊？”穆霄启在一旁说道。
欢颜轻笑，“不是，待会儿回了寝宫，还要煮饺子吃呢。”
“就是你教人做的那种？我也要吃。”穆霄启轻声嘀咕。
“皇上按例今儿要去坤宁宫的。”欢颜摇头。
“很久都没按例过了。太医说皇后那个身体，唉。”穆霄启哀叹。
“就算皇后身子不好无法侍寝，皇上也该去陪陪她与大皇子，这若是在民间，皇后便是你的正妻，大皇子便是嫡子，真正的一家人呢。”
“这除夕夜不就该与她们团聚团聚么。听话，一会儿这里散了，便去坤宁宫吧，饺子明儿再吃也不晚。”欢颜低声哄着。
穆霄启无奈，只得应了。
好好地一个除夕晚宴，因了蔺美人的弄巧成拙，因了吴才人的弦断被罚，众人都没了心思再继续。
穆霄启摆了摆手，宴便散了。众人待皇上携了颜贵妃的手走出，也跟着出了门。
依例晚宴之后便是燃放烟火。穆霄启领着欢颜进了思云楼，到了二层窗边坐定。
“这思云楼，还是穆孝二十六年，先皇嘱人建的。母后说，父皇那时隔三差五便会来这里坐坐，偶尔还会站在最高的六层廊上，四处张望。”
穆孝帝在位三十一年，宫中却未曾留下一子一女，唯一一个最小的皇子虽在人世，却流落民间不知安恙，心中岂能不惦记不思念。
欢颜握紧穆霄启的手，除了传递些安慰，也不敢再说什么。先帝是他的父亲，两人却只有过那不满一年的交集，说什么也是不足慰藉，不如沉默。
夜空中，已绽满了礼花。远远能望见下面围廊里的妃嫔们，有拍手欢呼的，有静伫仰头的，也有身影寂寥独自离去的。
又是一朵礼花绽放，七彩的光晕投进，两人的面容都被染上了些许颜色。欢颜静静地瞧着那烟花，穆霄启静静地瞧着她。
烟火燃放了小半个时辰后，逐渐零落。站起身来，两人离了窗边，小德子与绿俏紧跟身后。
出了门，欢颜再三嘱咐他，去了坤宁宫一定要好好陪皇后说会子话儿，自己便带了绿俏离去。
华年殿离着东六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何况天色早黑，便又上了车辇。
辘辘的车轮滚动着，片刻便到了永禧宫宫门口。因着除夕，宫门口也挂上了大红灯笼可以彻夜燃着，照得门前瓦亮亮。
绿俏扶着主子下了车，又回身拿了包袱，守门太监早就进去禀报，采芳跟了出来一起搀扶主子进去。
殿门两侧已换了桃符，门上也贴了倒着的福字，红艳艳的宫灯高照，这宽阔幽深的院落，便也有了些许暖漾漾的感觉。
进得暖阁，欢颜意外的发现窗上贴了窗花。窗外的宫灯斜照进来，更将那窗花映得红彤彤鲜艳艳。
“主子，那窗花是施红姐姐剪的，好看么？”采芳问道。
欢颜点头赞道，“这手艺，没话儿说。”
夜里点翠煮了饺子，一盘盘端上桌来，欢颜便拉着大家一起坐、一起吃。
“只有一块儿吃了除夕夜的饺子，才算得一家人。”欢颜夹了片松仁小肚，沾了些腊八醋塞进嘴中大快朵颐，这腊八醋，嗯，味道真好。
“吃饺子也不等我！”深沉男声在身后响起。
“你怎么到底还是来了，不是说让你陪陪皇后么。”欢颜嘴里含着小肚站起身来。
穆霄启微笑，“菲烟那身子，早就扛不住了，我嘱她睡下了。何况不是你刚刚说的，不一块儿吃了今儿这饺子，也算不得一家人啊。”
绿俏起身给皇上让出座位，宫人们也不敢继续坐下去，统统站起。
“你们主子高兴，今儿就一起吃吧，还热闹些。”穆霄启发了话，众人方侧身坐下。
饺子吃完，欢颜给众人发了红包，“这一年，你们都辛苦了。不是都做了新衣裳么，揣到新衣裳怀里，图个吉利。”
“奴才谢主子赏！”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