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霄启点头,“与欢儿一起用膳,总是感觉香些。”
欢颜轻笑,这男人虽说是个九五之尊的帝王,却也如此爱说些小话儿暖人心肺,自己又是个从来听不得好话儿的,听上一两句,便连头发梢儿都变软了。
陪着穆霄启用罢早膳,便又是一碗苦苦的药汤端了上来。想起坤宁宫的皇后还喝着那寒鸦汤,欢颜便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幸福的了,捏紧鼻子端起药碗几口灌下,只取了清水漱口,连蜜饯都省了。
穆霄启在一旁笑道:“还未曾见过哪个女子喝药与欢儿一般省事的呢,既不扭扭捏捏叫苦连篇,也不哼哼唧唧假装柔弱。”
“要相信自己,能化解一切加于身心的苦难。一碗药汤算得了什么。”
欢颜含了片自己做的薄荷糖,“你要不要来一片,清口的。”
穆霄启探头过来瞧了瞧那装满薄荷糖的掐丝小铜盒,“这味儿倒很是清凉,御药房做得吗?”
欢颜捏了一片塞进他口中,未料他将自己的手指也含了啮咬,一阵酥麻的感觉令她呆了片刻,忙不迭将那手指抽出,“这青天白日的,有些正形吧我的爷。”
“这是我自己做的,若觉得好,这盒儿给了你吧。”盖上盒盖便欲往穆霄启腰上的香囊里面装。
“你的药还得喝上些日子,你又不喜蜜饯,留着你用吧。”穆霄启摆手道。
“我做了不少,除了这盒儿还有些,也够用了。”欢颜执意取了他的香囊将那小铜盒塞进里面,“只是这大冬日里的,这东西又凉,若不是要醒神就不要吃它。”
“其实,这个薄荷糖我也不大喜欢。甜的东西,我本就有些抗拒。刚刚拿起这个,只是怕你觉得我太过坚强不讨喜,打个岔罢了。”欢颜说着便红了脸。
穆霄启迈步走近,环抱着欢颜道:“你不知道么,我本就不喜那柔弱的、那些远远的、只敢默默跟在我身后、让我瞧不见一星半点的女子。只有坚强的、不怕苦难的、独一无二的欢儿,才能与我携手终生。”
“你是否曾对皇后说过,将那苦难当做蜜蜂采蜜酿蜜的过程?我的欢儿心胸还真是广阔呢。”
欢颜埋首在穆霄启怀中,“你竟在坤宁宫里按了眼线?如此的话我岂不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么?”
说罢便绞骨糖般扭了起来撒泼耍赖,弄得穆霄启啼笑皆非,“那是我前几日去探病,皇后与我学说的。哪里有那么多眼线。”
欢颜羞涩的笑道,“我说呢,当时不过是皇后与两个丫头在,怎么这话便被你知道了去。”
穆霄启正颜道:“皇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求我在她去了之后,将旭儿交与你抚养。这事儿你如何看?”
欢颜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后除了私下求过自己,竟也求过皇上了。当今这后宫虽不像传说中的那般血雨腥风,却也是大麻烦小琐碎不断地,若那孩子到了自己膝下,事儿更会不少吧?
可是,又有哪个嫔妃比自己更合适做大皇子的养母?贵妃的位份仅次于皇后,皇上独宠加上太后信任有加,这事儿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推脱的。好在又新得了太后的凤令,那些凤卫必能护得大皇子周全吧。
欢颜只得缓缓开口,“纵观整个后宫,养育大皇子似乎只有我更合适些。可是,我现在真的不能嘎嘣脆地直接答应。我是,我是想皇后心里头有这个事儿牵挂着,总能……多支撑些日子。若让她松了口气,只怕……”
穆霄启叹了口气,“你说的有些道理。只好尽人事听天命吧。”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穆霄启便提到了刑部的审问结果,“至于那事,你正在养伤,就莫插手了。我着人处理便好。”
欢颜点头,这是最好的。那刺客与主使之人害得自己险些丢了命,若是自己亲自处理,万一再压不住火气,气坏了自己事儿小,显得不大方不宽容丢了脸面事儿大。
何况这大年根儿底下的,谁去找那个不自在。少看些令人恶心的嘴脸,喜洋洋的准备过年不好么。踏踏实实养好伤口,别留下难看的疤痕,才是眼前最紧要的事儿。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这个为自己考虑的人又是皇上。欢颜便承了好大的情儿般腻着穆霄启,“还是你最疼欢儿了,打小儿便是。”
穆霄启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这宫里欢儿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不疼你谁疼你呢。好好养伤吧,过两****带你去东郊。”
欢颜偎在他怀里不停地点头,“我就说你最好了,总知道我想些什么。不过出宫也不急,等齐源回来后再说也好。”
穆霄启叹了口气,“你自小在齐府长大,齐府又是个安静的所在,没那么多妻妾争斗令你打小儿就学会了防备了这个再抵挡那个。如今进了宫现学现练,终是委屈了你啊。”
欢颜离了他的怀抱,笑道:“人总是要长大的,不是么。其实我本来的愿望是一辈子都做个米虫的,可仔细一想,那又与废物有何区别?只要有你在,什么争斗都不可怕了,也算我没白活一回呢。”
“你还别说,我就打心眼儿里喜欢你这不服输的劲头儿呢。我在宫外长到十四岁,整日里海阔天空的,乍一回了这宫里,也是不适应得紧。若不是咬紧牙关全凭着一股子劲儿,估计那龙椅上坐着的早不知是谁了。”穆霄启感慨着。
欢颜默默执起穆霄启的手,那双手,并未因是帝王养尊处优便保养得极好。宽大温暖稍显粗糙,又因时不时执了剑习武持了笔批折子,常受磨的几处已出了老茧。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风雨雷电有甚可怕,只当皆是风景。”欢颜将他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那温暖粗粝。
这种话语,若放到现代来说,男女都是可以说的,也没什么出奇。放在这古代,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该是什么样的深情呢。
穆霄启抱紧欢颜,心头有暖流汩汩淌过。他深切的知道,身为帝王唯有真情最难得,何况是两情相悦。欢儿,我定不负你。
二皇子穆昶健的周岁过后,便是小年。紧接着又是除夕与上元节。齐源在腊月底回京述职,在东郊齐府也只享受了二十来天家的温暖,过了上元节便与李清泽又赶赴了西南。
而齐江也是同时回京述职,其后却只呆了两天,到东郊看望了亲人又在林府盘亘了一日,进宫与欢颜聊了片刻便匆忙赶回北疆,说是要陪雪华过年。临走扔了句话,雪华有孕了。
因此上这个年,欢颜便过得很是快乐。还曾打心里嘲笑过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除夕时,一起参加后宫家宴的嫔妃又少了两人。却无人提起这事,不知是不敢,还是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如此多的女人共同侍奉同一个男人,少上几个无疑是好事。也许早就没了兔死狐悲的感受,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