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无所谓,不过区区一个奴才罢了,本来就是给主子们垫脚的。只是不知若舍了蝶飞,这位是否便真的不会迁怒自家小姐了?
欢颜将她的表情变幻瞧在眼里,不动声色说道:“可是你带着这奴才过来这一趟,也不能白跑啊。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她这赔罪的心意本宫心领了,让她切莫再挂怀。”
杏儿闻言松了口气,想那永平宫里上到自家小姐下到范月瑶范充媛以及一众奴才,哪个人的好日子不是贵妃娘娘给的?心中好是后怕,若不是这位仁慈,今儿这错儿便犯定了,好日子也到头了。看来以后还真得多加小心,与这位娘娘过招儿,谁也讨不到便宜。
三月初七,是大皇子旭儿的四岁生辰。过了这生辰之后,小小的孩儿便开始行走尚书苑了。
每日里卯时初起床,卯时整便要达到尚书苑。先温习头一天的功课到辰时整,用早膳外加片刻歇息。巳时初,学习算学,巳时整,开始识字读书。
至午时初,头午的学习便算完成。回寝宫,用午膳再加小眠。未时整,准时到达骑射场,开始习武、骑马、弯弓射箭等系列武学。
因旭儿于此只是初涉加上身子骨稚嫩,欢颜又特特交待了文武师父,这头些天便仅是浅尝辄止,却依然要学至申时末,方能回宫洗浴更衣等待晚膳。
头三天,只见旭儿兴趣盎然,每日里都要比规定时辰早到尚书苑与骑射场片刻,放学归来还要与欢颜手舞足蹈学说上一会子。
第四日一早儿起身后,旭儿便有些打蔫儿,欢颜虽是心疼却只能哄着骗着,只因深知这般的苦是身为一个皇子须经的历程,溺爱在此时不过是毁人毁心的利刃。
自己小时五岁开始读书,比旭儿如今还要大上一岁。何况自己与乐颜两个女孩儿家家,父亲答应姐妹俩读书的初衷也不过是为了让她们识些字。功课安排得不甚紧密也就罢了,更不用学习武艺搞得身心疲惫。
前世上学的年龄更不用提,虽然比身边其他孩子早些,也已经六岁了。就算比旭儿大上两岁,还是每日里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便连滚带爬跑向学校,只因起床困难。
回想自己两世为人的读书生涯,再眼瞅着旭儿每日里无精打采的独自一人学习,欢颜着实的急在心里,暗暗数叨着他无良的父皇,也不知事先给这儿子找几个伴读。
方放下心头暗念,她却突然想到,穆霄启是否因他自己不是在皇宫中长大,并不是很懂得身为皇子自小儿的那些辛苦与规矩,因此才忽略了伴读一事?
于是这日清晨送走旭儿之后,欢颜匆匆用了些早膳,便独自溜达到乾德宫。进宫两年多了,这乾德宫她还是头一次来,就连守门的小太监与侍卫都一个不识得。
离着宫门尚有二百来步,欢颜便不再前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抬头瞧着,只盼赶紧出来个自己认识的,比如小德子啊林元华啊,能帮忙进去通报一下才好。
乾德宫门口的一个小太监远远望着这女子,心中疑惑。若说是后宫哪位娘娘吧,这位又打扮得不够雍容华贵。若说不是呢,她也不像个宫女啊?那身上的衣料,隔着这么远都瞧得出来是上好的,头上的发饰也是极其精致熠熠闪光。
嘱了同伴好好守门,那小太监侧身溜进宫门里,瞧着德公公并未在养心殿御前伺候着而是站在回廊里,便弓腰上前低声禀报。
小德子眼珠儿转了转,心想这小太监描述的倒像颜贵妃娘娘。便抬步出了宫门观瞧,嚯,那远远踱步的可不就是么,于是一路小跑迎了过去。
“娘娘今儿怎么移驾此处?有要紧事儿找万岁爷?”小德子哈腰问道。
“若说要紧吧,倒也不是火烧眉毛等不得了;若说不要紧吧,却也是早办早踏实。你说算不算要紧呢?”欢颜笑问。
“嘿嘿,奴才的意思是,若不是火烧眉毛,奴才便引着娘娘去偏殿坐上片刻,等万岁爷打发了那几个大臣再谈不迟。”小德子回道。
欢颜点头,“等是能等的。只是不知皇上这乾德宫的规矩,后宫嫔妃能否擅入?”
小德子陪笑说道:“就算别人入不得,娘娘您总是可以的。若是万岁爷知道奴才没留住您,反而不美。”
“何况娘娘若不是要事,何苦连个奴才都不带、大老远一人儿走来?些许小事儿不是等万岁爷晚间去了永禧宫便办得了?”
欢颜嗔笑道:“怪不得皇上喜欢你,德公公总比他人多几个心眼儿,不是死认规矩的。走吧,我随德公公进去等。”
小德子装出副惶恐的样子,“娘娘总是不肯称呼奴才小德子,这德公公仨字打娘娘口中说出,奴才总是凄惶得厉害。”
“若是德公公去了后宫,就算出了永禧宫,无论哪个地界儿,我也能叫你一声小德子。可这儿不是乾德宫么?当着其他公公的面儿,我总得给德公公立个威不是?”欢颜笑言。
“哎呦我的娘娘唉,您可折杀了奴才了。奴才当着颜主子的面儿,还要什么威风啊?能跟在颜主子身后伺候片刻,都是奴才的福分。”小德子继续惶恐着。
欢颜掩嘴轻笑,“德公公还不如直接称呼我为娘娘,颜主子颜主子,不知道的倒以为我名字叫做眼珠子呢。”
小德子呲牙一笑,“娘娘若真是眼珠子,那眼珠子便是万岁爷的。”
话音刚落,两人便到了宫门口。欢颜随在他身后敛低声轻迈步目不斜视,进了乾德宫大门又进了东配殿,方放下拘谨的身板儿回身坐了。
“皇上在养心殿里还谈着要务,少不了德公公听宣。留我一人儿在这里等便好,德公公自去忙吧。”欢颜轻声道。
小德子躬身道:“万岁爷正在交代各州建立贡院之事,马上就要谈完了。奴才先喊个人过来伺候娘娘用茶,便去回廊里站着听宣,等人一走奴才就进去请万岁爷过来。”
欢颜摆手,“用茶也不用人伺候,端来茶壶茶碗我自己慢慢喝便是。”
小德子应声退出,扭头喊了个小太监,嘱咐沏了茶送进东配殿,自己依旧站回到养心殿外回廊里。
送茶的小太监进得东配殿,欢颜抬眼一瞧这个还真认识,正是当初去给自己送紫泥茶具的那个小家伙。那小太监将红木托盘放到欢颜手旁桌上,端壶倒茶又托了茶碗请她喝茶,微一抬眼也认出了眼前这位正是当初的颜修仪,如今的贵妃娘娘。
将茶碗递到欢颜手中,小太监施礼道:“奴才小寇子见过贵妃娘娘,娘娘请用茶。”
两年不见,这小家伙长高了不少,却依旧是个小小少年模样,瘦弱白净,也许做了太监的都是如此吧。欢颜抬手虚扶,“莫多礼了。两年不见,你还认得出我?”
“娘娘风采依旧,奴才怎能认不出?”小寇子对这位娘娘是高看一眼的,除了都说皇上独宠这位,她对奴才平和亲切的名儿也不止是后宫里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