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与叶空尘相对无言。本来是扑朔迷离的事,突然间变得这么清晰让她有点无从适应。她对梅庄旧事根本没有多大的兴趣,如今水乐并非传闻中的水乐,所谓流言蜚语永远都不会是靠谱的。
当水乐与叶空尘双双将矛头指向白净的时候,水色有种撕心裂肺的苦痛,尤其是当她听到绿丫可能已遭不测时,恨不能翻云倒海。只是,她不能乱,她真的不能乱。原来梅庄并不只是一家,而是指白,叶,水,三家。
七年前的事情究竟是谁对谁错,各自都有理。水色无法偏向哪一家,她喜欢白净,可是不能对不住水老爷,但听了水乐的话,水老爷既然是佯装与他断绝关系,却又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白净。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慢慢冷静下来的水色,眼也不眨地盯着叶空尘,她问:“你为何要将我掳到这里来?为了对付白净?你应该知道我与白净并不合,你也应该知道我早已休了白净。”
“呵呵,色色。”叶空尘突然间就笑了,他摇摇头,“色色,你亲身经受过家破人亡,早已领会这是种什么滋味。你我两人同被白净害成这样,而他真正的目的是再造一个梅庄,只属于白家一家的梅庄,若不然他也不会吞并了水家的生意。”
水色抱着双腿,将脸贴在膝间,“可是,白家早就破了不是吗?”谁是谁非,她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绿丫在哪里,她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事情?绿丫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色色,就算不提叶家,你也要为水家想想。水伯伯为何要将你哥哥撵出府外,又为何执意要将你嫁给白净?”
“为何?”水色问,这也正是她想要知道的。
“色色,你好好想想,谁会把自家打下来的产业,拱手让人?梅庄虽然分解了,三家却各有所得,白家被抄充公,白净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可怜水伯伯当年见白净幸存并未揭发反而好心收留栽培……”
“你想要我做什么?”水色冷冷地打断他,掳了她来,又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那么目的呢?
“色色,你若想替水伯伯讨回公道,就该击垮白净,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你好狠!“可是,我与白净之间关系你也知道,我们……”水色不动声色,心里却起了疑心,被人打晕时,她分明看到一抹熟翻的影子,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如果真是自己看错了,这叶空尘为何会知道水老爷与水乐并非真的断绝了关系?
叶空尘一扫郁结,他扬起一记得瑟的笑意,“白净早已对你动了情,若非如此,当初你丢下休书离府,他定然不会再将你寻回去,更不会冒险带你来京。白家大部分生意往来都在京城,只要色色偷偷将白家总账本拿出来,我就有办法叫他身败名裂!”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悄悄地把四周的环境打量了一番,水色悲怆地发现,这地方虽然是间茅草屋,却十分结实。无窗仅有一扇木门,此时正紧闭着。她若不依,想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叶空尘既然能把她掳来,定然是做了万全准备,只是她不能明白,为何水乐会是帮凶。
水色真的看清楚了,打晕她的人,正是水乐身边的人。那个曾在未名居看楼的音寺!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从水乐那里出来时,音寺特意当着她的面说把叶空尘弄丢了,而她前脚才出来,后脚便被暗算。这世间那有刚刚好就这么凑巧的事。故意沉思了片刻,水色说:“好是好,但是我要怎么找到你?”
“我自然会去找你。”叶空尘见说动了水色,立即眉开眼笑,“色色放心,等扳倒白净以后,我定然不忘昔日情份,好好待你。”
水色低下头,为的是不让叶空尘看到她现在一脸恶寒的表情。而叶空尘只当她是羞赧了,嘿嘿笑了两声,便领着她从茅草屋出去。水色没有迟疑,一见叶空尘准备放她走,自发自动配合,等到她终于又站在人声鼎沸的大街时,这才松了口气。
天空中突然冒出一团浓烟,就在水色走后不久,那间茅草屋被点燃了。浓烟过后,大火串烧,叶空尘立在不远的地方,望着被火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吞灭茅草屋时,唇边勾起一记冷笑,他清楚的记得当初白净放烟扰乱莲花府邸的情形。
原以为白净既然可以不烧府邸,那是否也就表示他会放过叶家一马,原来竟是自己异想天开了。既是你无情,莫怪我无义。
“呵,叶少爷也不怜惜这屋子搭建辛苦,居然就一把火给烧了。”
叶空尘隔着火势看清对面的人,冷冷地说:“彼此彼此,对自己亲妹妹也下狠手,水少爷可真下得了心啊。”
来人水乐,音寺就跟在他身后,听到两个的对话,眉也没抬一下。水乐无动于衷,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我早就说过了,她不是我妹妹。水家大小姐早就溺水死了,谁知她是哪来的怪物!别说她不是我妹妹,就算是那又如何,老爷子既然能把我从水家撵出来,就算死了,我也要他不得安宁。”
“你……从前只知水家小姐口恶心毒,少爷嗜赌如命。原来真正心狠手辣是你吧。”
面对叶空尘的挑衅,水乐不怒反笑,“嗜赌如命?哈哈,你错了。我不是嗜赌如命,我是嗜钱如命。老爷子要把家产全部留给嫡出女儿,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同为水家儿女,就因为我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丢了他的脸吗?他既然不想要,当初为何要将我生下来?哈哈。老爷子做梦也没想到,他那视之如宝的女儿,早被我推下水,淹死了。”
叶空尘见他得意忘形,不由蹙起眉,“你就不怕我去告了密?”
“哈哈,告密?你要告诉谁?白净?哈哈,叶少爷莫说你我现在是拴在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掳走了水色,白净不会想不到。他既然答应了老爷子要护全水色,水色是真也好,是假也罢,他已没得选择了。”
叶空尘握紧拳头,眯起眼,“我不该答应你的。”
“迟了。若不是我把你挡在京外,恐怕叶家就要绝后了。你爹当年做错了事,卖义求荣是真,不顾结义之情污蔑栽赃是真,自私自利为了升官发财也是真,不论他是不是一念之差,这是抹不掉的事实。而你,哈哈。你若不与我合作,你以为白净会容得下你!”
“我……”
草屋早已成了灰烬,叶空尘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头苦不堪言。不,不是这样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从小爹爹便教育他不可做颠倒是非之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可是今日他却……
“叶少爷,你可知我为何那么肯定水色并非是原来的水色?”水乐的心情好极了,看着叶空尘跪倒在地上,一败涂地,整个人都飘飘然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叶空尘算什么,胸无大志的窝囊少爷,白净又算得了什么,就算他有老爷子暗中相助,到最后还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只不过白净算是有先见之明,事先把白双藏了起来。
“为何?”
水乐大笑,“我说过了,水色早被我推下水淹死了。被老爷子赶出府,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是,听闻水色醒来,又顺利嫁给白净,我是惊慌了。同样的相貌,同样的习性,但是就算再相似的两个人总会有不同之处。自己的妹妹我会不知道?她从小就喜欢白净,怎奈白净对她弃之又厌,于是退而求其次想借你来引起白净的注意。嫁给白净,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又怎会有休书之说。
我本就心存怀疑,于是派了亲信明是助她,实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我见她有自知之明,并未把水家的老宅吞为己有,本想放她一马,要怪就怪她不该对白净动了情,三言两语就被骗了回去。既不能为我所用,留她何用!”
“你!”叶空尘瞪大眼,惧意早显,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没错,他也早就感觉出水色的不同,可是人神之说并不可信,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却又是那么惊世骇俗。而真正让他悔之晚矣的是,水乐既然能对自己的妹妹出手,难保他不会向自己出手。
好似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水乐再次哈哈大笑,细眯着眼,阴狠狡诈之态早已掩视不住。“再告诉你一件事,九陌的死跟水色无关,跟白净更没有关系。我只是告诉他,伶娘已被人盯上,他就藏不住了。”
“于是,你又通知官府的人,当场将他们二人抓获,再嫁祸于水色。白净自然是对水色恨之入骨,处处防备。你花了这么大的力,就为转移大家的注意,自己在暗中收集势力,卷土重来!”水乐后面没说完的话,被叶空尘猜了出来。
“呵呵,”水乐扬起头,并未否认,“叶少爷也是聪慧之人,自然能想到这一层。”
“那未名居也是被你占了?”叶空尘不敢相信,水乐之前明明暗示他,是白净所为。突然又一想,既然水乐能做出这么多坏事,又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哈,我可不敢占了未名居,我得留给白净啊,不是吗?我若占了未名居,水色又怎能心甘情愿的助我一臂之力?”水乐回头看了音寺一眼,眼里意味不明,却始终盛着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