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姐啊,这真的要当掉吗?万一被老爷知道会被骂的。”绿丫手里捧着两只青花梅瓶,站在当铺前犹豫不决。水家有少爷水乐嗜赌成性,老爷对他的性子毫无办法,不得已才把贵重的物品都做了嫁妆送到小姐手上,若是小姐处理不当,那……毕竟水家已经不如从前那么风光了啊。
“当!怎么不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死物能值几个钱,投资才能让财源滚滚而来。现在手里没有现钱,当然要拿东西去抵去换,你就放心吧,日后赚了钱再赎回来就是!”水色同绿丫一样,一手拿着只青瓷瓶,她根本弄不懂这些古董的价值。若是摆在二十一世纪,那可就值钱了,但是现在在古代,还是她从来没听过的云离国,对她来讲什么都是白目。若不是这样,她就不用眼巴巴地求着这丫头一起来了,她自个儿偷偷当掉省事多了,犯不着听这丫头撅着嘴叽叽歪歪,活似要她命似的。
水色哪里知道,水老爷费心费力把府上值钱的东西当成嫁妆,就怕不小心全让水乐拿去赌了。她又怎么会知道,水府之前如何,现在又如何。而绿丫担心的则是,她家小姐看上去似乎比少爷还不可靠。自从坠水之后,就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整天笑嘻嘻的,张口闭口问这问那,若不是她偷偷趁着小姐换衣服时,看到她后肩上的桃花胎印,她真会认为这小姐是假的。现在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让她听不懂的话,她越发觉得小姐很不对劲。
瞅了瞅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水色挑了挑眉,“快进去啊,也不怕被人打劫!”绿丫这才回过神来,一马当先领着自家小姐进了当铺……
“太黑了,真是太黑暗了。四个瓶子才值五十两银子,绿丫你肯定那奸佞的老头子没骗我们?”刚一出当铺,水色当即拉长个脸,事实上她是从当铺的掌柜伸出五个手指开始,就老大不高兴了。她虽对古董一窍不通,却也知道放到现代一件普通的至少也值个万把块。
扼腕啊,扼腕。
“小姐,这价值虽然不是最高却也在理了,这家当铺的老板与老爷常有来往,他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才出了这个价的。若是换作常人,三十两还拿不到呢。”绿丫说的一本正经,拉着水色压低声音,“小姐,小声些,人若露了财更遭贼!”
她的一句话,说得水色也不由紧张起来,“对,你说的很对!不过这才五十两而已,就暂不存进钱庄了,回头把屋子里的银粉盒,珊瑚珠,青缎妆缎什么的都来拿来当了。”
水色越想越是眉开眼笑,愁苦了绿丫跟在她后面阴霾着脸,欲哭无泪。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小姐,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啊。都当了,她用什么!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往回走,却不知道她们前脚刚走,后面就蹦出个俊逸之人,把她们刚才的一番话,一字不漏全部收进耳中。此人正是追出来的白净,他本以为这水色如白双所说要回水府,哪知却让他一路跟着她们来到了当铺下。
白净抬头看了看当铺的招牌,本来含笑的脸,笑意更浓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府的庙门菩萨供得太高够不着,索性也就不再巴望着垂怜了。既然是不想现在就回去,那只有逛逛大街了。于是水色拽着绿丫从南大街晃到北大街,基本的地理位置她算是了解清楚了。白府在南水府在北,落跑很方便,雇一辆马车二个时辰的功夫就可以跑个来回。
所以这青楼不能开在这南北相通的地段,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水色的别扭心理,就算她再怎么豪放,面对熟人还是会有那么点羞涩。于是她习惯性的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定了!”
“小姐,什么就这么定了?”绿丫依旧是晕晕乎乎的,一路上都是被水色拖着走着的。街道上络绎往来的人群对她来讲此时都是隐形的。更沉沦水色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水色唏嘘不已,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丫鬟。水家人也没见谁小气巴拉的,怎么就出来这么个守财奴。她这是投资,又不是跟那个久有耳闻的水家大少爷一样拿去赌。看来不教育是不行的,得让绿丫早点适应过来,此水色非彼水色。虽然她早知道绿丫是大夫人从外面捡回来的,可是水府里的人见她与小姐处得不错,就都没拿她当下人。水色自然也没有什么阶级观念,只不过每天对着张拉长的脸,心情怎么会舒畅。
2、
“绿丫啊,我知道你心里的疑虑,既然都是爹爹送的嫁妆,怎么用就是我的事了。我也知道你心里很奇怪我这些天的怪异,跟从前的我完全不同是不是?”
绿丫想了半天,咬咬唇终于点了头。
“那你跟我说说从前的我好些,还是现在的我好些?”水色继续诱导。
绿丫看了看水色一本正经的脸色,并无什么不妥,才道:“从前,别人都说小姐骄横,口恶,心狠。对待下人看不顺眼就臭骂一通,可是小姐待绿丫不同,小姐是真的疼绿丫,从来没有骂过。”
水色嘿嘿一笑,乐了,“没有骂过你,就是疼你啊。”这丫头也太好哄了吧。
“不是!”绿丫连连摇头,“小姐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大夫人送过来的。大夫人待我如己出,小姐自然就待我如姐妹……”绿丫又想了想,接着说:“大家都认为小姐刁蛮,可是我知道小姐是为了博得大夫人的注意。”
听到这里,水色有些疑惑了,据她所知这大夫人正是水色的亲娘,怎么会呢。水色不动声色,故意拉长语调“哦”了一声。绿丫看自家小姐不以为然就急了,她说:“自从二夫人留下襁褓里大少爷撒手人寰,大夫人便一门心思的全花在了大少爷身上,一直到后来有了小姐之后,依然心心惦记着大少爷。小姐的委屈绿丫都知道,可是小姐大夫人并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她觉得大少爷可怜才会这样的。”
“呵呵!”水色听得云里雾里,她穿过来跪了三天的灵堂就顶着大红盖头嫁人了,对于水府的事所知甚少,这个家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若说亲近,唯有眼前的这个让她很头疼的丫头了。“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甚,不提了不提了。往后啊,你就跟着我想着怎么赚钱吧。”
“小姐!”绿丫突然拉住她,眼里盛满雾气,却是一脸的坚毅,吓得水色心里头一紧,就怕她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好在绿丫要说的话是:“小姐,绿丫不会离开你的。”惹得她热泪盈眶,只身来到古代,遇到一个贴心的人不容易,可是绿丫下面一句话,却又硬生生的把她拉回了现实,“若是没有了你,绿丫就又要露宿街头了。”
所以,别轻易被人感动,忒不现实。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难行。小姐只是传说,银票才是丫头心里头的主儿。
水色很悲怆,以至于再也没有心情继续晃下去,眼见天色也晚了,便恹恹叫嚷着回去。
一脚刚踏进房内,赫然发现房里多出了个人来,水色抓住绿丫退了出去,东瞅瞅西望望,咦,
她没有进错门啊。愤愤不平的又大步迈了进来,用她那无比凄怆无比纠结的眼神瞪着背对着门坐着的白衣人。
似有察觉,白净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茶杯,“夫人回来啦!”
水色对天发誓,当白净转过来的那个瞬间她有三秒钟的失神,但仅仅只是三秒钟。此人似笑非笑,眉梢浓密,眼如星辰,嘴角边上姑且算他正在渐渐弯上。一袭白衣衬着他的身形恰到好处,以水色目测大概在一米七五左右。不过身穿白衣的人,在水色的字典里不是洁癖就是自负。所以就算此人再怎么美得无处言,对她来讲不过骄傲的孔雀,她不喜!
“夫人这么晚才回来,想必还饿着肚子吧。”说着,白净悠然起身,踱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到水色身边,然后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外走去。
这只手,水色不会忘记,当日披着红嫁衣,也就是这只手一路牵着她。当初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鹿乱心,只不过认清现实后,她也就嫌弃了。所以,在他们即将与傻立在门口的绿丫错肩而过的时候,水色故意抽出手一把抓住绿丫。
“绿丫啊,还愣着做甚,吃饭去了。”
白净微愣眉头轻蹙,看着还留着余温的手掌落空,却还是轻笑了起来。“绿丫?这名字有趣!”
连着两次被点了名,绿丫总算回过神来,见白净与水色双双看着她,脸一红居然开始扭捏起来,“回姑爷的话,这名字是小姐取的。”
关我什么事!水色不明所以既而又恍然大悟,此水色非彼水色,她得尽快适应才行啊。讪讪一笑,对上白净明清的眸子,水色硬着头皮说:“顺口就叫了出来,叫着叫着就习惯了!”本是胡诌乱编的话,哪知白净听后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倒是绿丫还想再说什么,白净已迈开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