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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悼念故人

治世340年三月二十,离睿亲临皇室宗庙下发罪己诏,在太监刘循尖利拖沓的强调里,认下了林少卿着人亲写的条条罪状,承认自己非皇室正统,甚至承认李嫣和沈世杰残害无辜、祸国殃民的种种举措都是在自己默许的前提下实施的,如今幡然悔悟,自知罪孽深重,虽万死亦难赎其罪。在此前提下,顺理成章的发下了他人生的最后一道圣旨,让皇位回归正统。

离睿在滔滔咒骂声中结束他高高在上却又憋屈万分的帝王生涯,离晟在齐声唱喏、众望所归中登上属于他的皇权人生。

有功者奖,有过者罚,从京城到地方,官员贬谪升迁的册子出自林少卿亲信军师吴希之手,交由离晟反复默诵强记,此时,高座龙椅的离晟将其一条条口述下来,竟有发自肺腑的真实,听在已贵为一字并肩王、靠皇位左下手而坐的林少卿耳里,竟觉察不出半分勉强,不惊不怒、不悲不喜的眸子不自觉的暗了几分,这样的离晟,竟让他有几分失控的错觉,却也挑起了他戏耍的乐趣。

让他真正有了怒意的是离落雪从头至尾的缺席,她再次拒绝了他伸出的手,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对他给予的最后一次机会全然不屑,彻底让他动了怒,眸中杀机隐现。

朝堂之上,众臣朝拜,山呼万岁,离晟始终挂着惴惴的笑意端坐龙椅,微微佝偻的身子、不说话时紧抿的嘴唇,扶手上捏的青白的指节无不显示着拘谨和惶恐,然而,那不安的外表掩饰着的内心却波涛汹涌、筹谋深深。

他似乎觉察到了林少卿的怒意,余光不着痕迹的滑过,将其眸中的杀机尽收眼底,紧抿的唇畔收的更紧,似乎咬牙切齿才能压抑下身体微微的颤意,心里却勾出一丝笑意,心机乍现。

本应该高座朝堂,成为新皇帝的左膀右臂,在皇城大街策马扬鞭一洗多年耻辱晦气的离落雪,此时却孑然独立于荒草蔓生的泥洼之地,被春风吹绿的大地,却也有掩盖不了的焦黑地界,犹如心口上,那已经存在的伤痕,并不会随着荣华的回归而消失,反而,历久弥新。

窸窸窣窣声过,一个身影停在离她不远处,目光的落点,也是她痴目锁定处,良久,那人似开玩笑般: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见到你!

那话虽无恶意,却丝毫不掩嘲讽之意,离落雪并不着恼,语气轻缓低沉,掩住了所有情绪,平平叙述般:悼念故人,何分时日!

这番话,并无讨好之意,从来人和缓的面容和渐渐松弛的唇角来看,对这答复还算满意,又默然半晌,他再次开口:若没地方去,陪我去喝一杯如何?

这样的邀请,对着离落雪这样的身份,本有些唐突,他却说的很随意,离落雪也丝毫不觉得被唐突,答的更为随意: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信步而走,途中再无只言片语,离落雪虽曾在这方地界住了五年,却并不了解,只跟着他的脚步而行,绕了多少弯,过了多少廊,她也不甚在意,今日的她,内心有无限的空落感,这本该值得她欢喜的日子,心却无半分喜悦。

她知道自己不敢面对的是那个一直信任她,将她当着亲人无比依恋的孩子,小小的他,脆弱良善的心灵,今日之后必将千疮百孔,亲人的背叛和欺骗,信任之人的利用和算计,周遭的责难和威逼,身份地位的云泥之别,全然颠覆的人生,这不是一个温柔富贵乡长大的孩子所能承受之重,然而,她却只能袖手默然。

一处二层小楼,楼板低矮,显得楼下有些昏暗,沿着憋窄楼道上去,楼上光线略好些,这个时辰是上工时间,佣工们都在穿街走巷的忙碌着,只有几个没能找到活计来这里打发时间的,一盘瓜子一碗酒,调侃着人生见闻。

在前引路的男子上来,众人都客气的抱拳招呼一声,也不起身也不寒暄,好奇的视线却粘上了随同上来的女子身上。

这样贫富分明的地界,这样衣着与气度与这小酒馆格格不入的美貌女子,默默跟在一个举止豪爽得有些粗鲁的男人身后,让人不好奇也难。

一声故意的咳嗽,男人的视线不威不怒的瞪过来,几人尴尬的笑了笑,紧忙收回视线,只是那眸子时不时的还会偷瞄几下,不再那么明目张胆的打量。

男子自顾的点了酒菜,也不理会对面的人是否合意,等酒菜上来,起立探身将一坛酒一口粗劣的土质酒碗放到对方面前,便坐下自顾自的开坛畅饮起来。

女子也不推迟,纤白玉手开了酒坛,也自斟自饮起来,穷人的酒,对好与坏没有那么多讲究,越辣越烈越是好酒,喝酒大多图的是几碗酒下肚,从喉咙燃烧到胃肠,消减疲累也好,麻痹神精也罢,晚上能睡个好觉,第二天就又能精神抖擞的重新上工。

这样的酒,她并未喝过,虽然她的前夫、那个叫小五的男人也曾偶尔带着这样的酒气回家,但他从未带她喝过,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酒,配不上她。他却永远也不知,她有一天会品尝着这杯酒,在心底怀念他。

男子大咧咧的豪饮一番后,抬手一抹嘴,带着些微酒气,为自己满满斟上一杯,也不起身,举着杯子朝向对面的人,粗狂的语气:老子知道你赢了,但老子要敬你酒,不是为了恭喜你,老子只是看在你今日还能记得老子那傻兄弟的份上,觉得你还不算丧良心,先干了。

离落雪神色平平,举杯回敬之后,一饮而尽,如此烈辣的酒对她而言竟与一杯白水无异,眉目都未动一下,从来不通文墨的人,脑子里竟奇异的闪现几个字“宠辱不惊”

新皇帝登基,明诏天下,秋氏一族洗雪沉冤,秋魂渡的每个亡灵都作了追封,作为护国公主的亡夫,小五也有了追封。

他曾想象过,或许这个女人会为了获得个不忘旧情的好名声,会故作姿态的请些高僧来为小五哭丧超渡,若真是如此,他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果然,这个女人来了,却是在这样的日子,素衣素颜步履而来,不摆半分姿态,也不惺惺作假,如此平静,如此淡漠,却更显诚意。

离落雪饮完杯中酒,并未急着续杯,手指摩挲着杯沿,目光投向楼下河面,将粼粼波光纳入她的眼眸,声音不急不缓:郑大哥当年虽然什么也没说,我却知道,您心里一直在为他抱不平,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可在郑大哥心里,是我这样罪孽深重的女人,配不上单纯善良、手无血腥的他,对么?

郑通被说中心事,厚颜无匹的脸也禁不住红了红,讪讪的喝了口酒,掩饰性的咳嗽几声,良久才道:老子也没觉得你罪孽深重,只是你们这神仙斗法,总免不了捎带些人命,大奸大恶的死不足惜,我这种小奸小恶的人死了也就死了,最不该死的是那傻子,看不到自己的好,看不到别人的恶,活的稀里糊涂,死的倒大义凛然。

郑通对小五的评价得到了离落雪的认可,她的脸上浮现了薄薄的笑意,谈话再次中断,各自在心里缅怀着共同的故人。

郑通常年混迹市井,也就免不了市井小民的那种好奇心,他不明白,离落雪为何不去接受百官朝拜,却在这样风光无限的日子,独自来凭吊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想尽办法掩盖掉的不堪过往。

他是直性子,从来不会憋屈自己,想到什么说什么,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让他很满意的是,离落雪也没有粉饰遮掩,直白的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罪孽感太深,没脸理直气壮的登上那个位置,接受朝拜。

什么话可以问,什么话不该问,什么事可以好奇,什么事好奇也不能问,郑通这个混成了人精的汉子,心里很是分得清,他避开了重点,搜肠刮肚的用尽肚里仅有的文采:要从强大的敌人那里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总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估计是办不到的,沾点罪孽如果是必经之路,也不必觉得良心过不去,人嘛,活在世上,免不了要做些孽的,所不同的,有人知孽而做孽,死不悔改,有些人不知孽而做孽,浪子回头,还有些人明知是孽而不得不做孽,负疚一生。

说出这番话的郑通,让离落雪禁不住侧目,她心里竟有些期待的问:郑大哥看来,我是哪一种人?

郑通的酒气已经上头,人已经迷醉昏昏,条理却并不混乱,只是将戏台上、说书人那里学来的文绉绉的言辞丢了干净,露了本性,摆手大出气:哪种人不重要,好人坏人干什么分那么清楚,老子觉得你只要想清楚,你已经做过的,正要去做的,将来还他妈要做的,是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要你放弃,你做不做得到,如果做不到,还管他妈什么罪孽不罪孽,反正这世上还能喘气的,就没他妈干干净净的。

郑通的话很通俗,通俗的有些粗鄙,却真真切切撩中了她心里的刺,她不得不多看两眼这个男人,她一直觉得他不同于一般市井无赖,如今更觉得,他其实有着不同寻常的智慧,大智若愚不是他本身的文教涵养赋予的,而是混迹多年的人情世故历练出来的。

郑通如今是贫民区的地头蛇,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离落雪随便给了点钱,便有人连拖带扶将他送了回去。

又独尊独饮了半晌,才付钱离去,开导人很容易,听人开导也很容易,要真正放下却很难,她知道自己注定要负疚一生,然而,就如郑通所言,既然做不到放弃,就别在乎自己是否干净,毕竟,已经沾满血腥的手,怎么洗也干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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