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宣政殿,景帝自下朝回来便坐在龙案后发怔,张德海站在景帝身侧偷瞄了一眼,景帝手中拿着赏玩的发梳正是花灯节那日那姑娘所赠,看来景帝是真的对这姑娘上心了,张德海心中一动。
“张德海,给朕铺纸磨墨,朕要作幅画。”景帝突然将发梳放下,在笔架上挑起毛笔来。
张德海手脚麻利的抽出一张宣纸铺在景帝面前的桌上,景帝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下笔便一气呵成,很快一幅美人扶花的佳作便跃然纸上。
张德海觑见景帝眼中隐含的得意之色,抓耳挠腮道,“奴才看皇上这般喜爱那薛姑娘,又是赠花,又是画像的,何不将她收进宫,从此常伴君王?”景帝眼神一暗,沉声道,“朕何尝不想这么做,可惜,她的姐姐已然是朕的美人,况且,皇后那里朕已经答应了她,等宁美人生出皇子,便抱给她做嫡子,这种恩典对薛家来说已经够大了。”
景帝嘴里坚定,眼中却有丝丝无奈和舍不得,张德海是个人精,怎么看不出景帝其实还是舍不得放弃薛姑娘的,他琢磨了一瞬,待要开口向景帝建议,便看到殿内值班的小太监朝自己招手,张德海走过去,小太监指指殿外道,“宁美人求见皇上,说是给皇上炖了盅补品,想让皇上尝尝。”
张德海朝殿外伸伸脑袋,果然看见一个倩影在门口徘徊,张德海撇撇嘴,自从皇上见过薛姑娘后便没再去过后宫,更别说是宁美人那里,估计她这是担心自己失宠,这才跑来宣政殿想试试皇上的心意,“皇上才用过早膳,再用恐怕不好,你回了宁美人,就说皇上忙于政务,无暇见她。”现如今宁美人在张德海心中可不再是皇上的新宠,而是挡在皇上和薛姑娘之间的障碍,皇上要是想见她,张德海能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见那小太监走出来,丝宁压了压头上的簪子,吩咐了身后的大宫女绿萼便要往里走,谁知小太监却抬起一臂挡在丝宁身前,“宁美人止步,海公公说了,皇上正忙着处理政事,恐怕不方便见美人。”这太监话说的客气,脸上却没了往日的谄媚,丝宁心下一沉,强装出三分笑脸对那公公道,“如此,我也不强求,只是有劳公公告诉皇上一声我来过便是了。”
绿萼上前偷偷往小太监的袖子里塞荷包,那太监却是推三阻四的不肯收,丝宁从进宫来便一帆风顺,从未这么被人给过难堪,勉强装出的三分笑脸也维持不下去了,拉下脸来,甩袖子便走了,绿萼倒是个忠心的,好歹给小太监赔了笑脸才跟上自己主子。
皇上的朝会早散了,皇后的翊坤宫中却正是热闹的时候,贞昭仪似乎说了个笑话,逗得大家都乐得前仰后合,丝宁调整了调整表情,尽量淡定的迈进正殿。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吉祥。”丝宁行完礼,照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皇后仔细看了看丝宁的面色,关心道,“宁美人可是没睡好?怎的气色如此差?”丝宁面上的假笑几乎绷不住,正要回话却被贞昭仪抢了先,“没有皇上陪着,宁妹妹当然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她才失宠,怕是心情不好所致。”丝宁抓紧手帕,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气,虞美人与她坐的近,见此便拉住丝宁的手,宽慰道,“宁妹妹可别伤了身体,你新进宫,不知道皇上的脾气,皇上一旦忙起来,便是皇后都有冷落的时候,更别说妹妹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正是如此,宁美人该珍重自己,皇上身系江山社稷,回到后宫想得的便是个轻松惬意,你若病倒了,岂不让皇上挂心自责?”还是皇后的一番话令人熨帖,丝宁愧疚道,“是臣妾愚钝,一心便只有情情爱爱,臣妾错了,日后定不会如此让皇后费心。”
话毕,皇后的宫女端上来几盘果子,红中透紫的皮儿十分水灵,“说了一早上话,也口渴了,这盘子里的是新上贡的李子,皇上昨日才派人给我这里送来,吩咐我请各位妹妹共同尝尝新鲜。”这话半真半假,李子确是皇上让人送的,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为了一连几日不入后宫,借此安抚皇后罢了。
丝宁往日在家中时不怎么爱吃李子,今日一见红中透紫的丸子大的李子便口舌生津,宫女一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放了一个进口中,进贡的李子果然酸甜可口,丝宁吃完一个还想再吃,刚拿起一个,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呕!”
丝宁忙用帕子捂了嘴,怕在皇后面前失礼,接触到皇后担忧的目光,丝宁摆了几下手表示自己没事,接过绿萼递来的茶水,丝宁才喝了一口便又感到一阵恶心,几乎无法自控的将茶水呕了出来。
已有过孩子的淑妃,德妃和婉贵嫔三人已经看出端倪,婉贵嫔看淑妃德妃不欲开口,便将几人的想法脱口而出,“宁妹妹不是怀上了吧?”此言一出,满室皆惊,皇后和虞美人是惊喜,贞昭仪,淑妃便是惊悚了。
在一屋子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太医终于放下丝宁的手腕,毕恭毕敬的朝皇后拜了一拜,“恭喜娘娘,恭喜宁美人!宁美人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皇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到太医身前,“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太医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宁美人如今有孕,很多食材是用不得的,李子食多了伤脾胃,孕妇还是不要多食。”
派人赏了太医,皇后重新坐回去,“绿萼,你家主子何时有这种恶心呕吐的反应的?”绿萼从丝宁身后走出,跪伏在皇后座前,“回皇后娘娘,主子是近一周才有这种反应,奴婢本以为是主子心绪波动大,这才导致的胃胀不消化,是奴婢失职,望皇后娘娘饶了奴婢!”
丝宁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时没注意到绿萼,待皇后要开口时,想替她求情也已来不及,“罢了,你又不是医女,判断有误也属正常,如今你家主子正是需要你好好照顾的时候,对你的惩罚便押后再说,若是这期间你服侍的好,本宫便饶了你,若是你主子再出什么事,我第一个便要除了你!”皇后向来是以宽厚仁和一面示人,如此口气已是难得的严厉,也叫众妃都瞧出了皇后对宁美人这胎的重视。
贞昭仪酸溜溜的向丝宁道贺,丝宁懒得和她计较,嫉妒自己又如何,有本事也怀上一个比比?淑妃育有当今唯一的子嗣,本就借此隐隐犹豫超越皇后的地位,如今丝宁有孕,打破了她的优势,她怎会有好脸色给丝宁,连一句贺都没有便告退回了长春宫。
同样都有子嗣,德妃的却是两个公主,她出身江南富庶大家,浑身自带着一股子温婉的气质,太医确诊罢是喜脉,德妃就细心体贴的给丝宁讲起了怀孕该注意的事项,如此行为和贞昭仪淑妃二人对比鲜明,丝宁自然对德妃产生了好感。
怀孕的日子里皇上来得比往日还要勤奋,皇后,德妃也经常来翊坤宫偏殿瞧丝宁,日子就在甜蜜快乐和患得患失中匆匆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