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紧闭的车窗，钟小念想的是，如果林奕扬下车来她就狠下心和他讲清楚。Joy说得没错，长痛不如短痛。然而两三分钟过去，他的车忽然掉头，莫名其妙地跟来又莫名其妙地离开。
分手之后念念不忘却又羞于开口，这些小矫情是那些尚未成熟的小年轻才会有的事。从小林奕扬就比一般人早熟，怎么看他都不会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
钟小念被这事儿闹得一头雾水，整个上午心神不宁，感觉这事儿还没完。这可怕的预感到了午休的时候，终于灵验。
高层们都在会议室开会，一上午无所事事。所以一到饭点，小李哥自作主张提前休息，磨着钟小念和他一起去公司外面那家新开的烤鱼店吃鱼。
没走出办公楼大门，就看到门外围了一大圈人。小李哥看着围观群众一脸八卦的兴奋劲儿，随口玩笑说不是上门讨薪就是上门求婚来了。
讨薪亦或是求婚，不外乎一个“要”，都是努力争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钟小念对八卦从不感兴趣，小李哥见得多了又心系几米远的烤鱼，走到人群外围漫不经心瞅了眼，便继续往前面斑马线走。
下一秒，人群忽的散开。钟小念恍然不知自己已成目光焦点时，“小念。”林奕扬清朗的声音仿佛有预谋地响起。
钟小念迟疑地回过头，还没想好说辞。所有的思绪被眼前看到的画面夺走，大脑有了几秒的空白。
满地红得灼目的玫瑰，摆成心形的蜡烛，一切的一切，悄无声息地与18岁那年收到录取通知书的夜晚重叠。
“小念。”林奕扬低低唤了声，极柔的语调似乎是怕把她吓跑了。他握住她的手，曲下单膝，“那天的事情是我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对不起。”
盛夏日光正强，空气中的热浪让人发懵。钟小念忘了该说什么，摇了摇头，条件反射地想把手抽回，“你先起来再说吧。”午休的时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跟在动物园里看猴子似的。
林奕扬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他微微一笑，轻如薄纱的目光落向他伸出的手，“嫁给我。”
方正锦盒之中，精巧的钻石阳光下流光溢彩。“你疯了？”钟小念压低了声，有些头晕，他到底想干嘛？
“嫁给我。”林奕扬不急不恼，柔声重复道。
“哟，求婚啊。”“这小伙子长得俊啊，小姑娘别犹豫了。”“钻戒都拿出来了啊，美女考虑下啊。”
周围吵吵嚷嚷，钟小念脸上一片红一片白，跟着也蹲下身去，“我们找个地方再说好不好？”就在自家公司门口，她一点也不想成为她人谈资。
看到她眼里的为难，林奕扬点头，终于起身。
大夏天中午地面气温大概有三十五六度，到中餐馆时，林奕扬衬衣背后全是汗。
钟小念抽了纸巾递给他，等上菜的间隙，又去街角的奶茶店给他买了杯降暑的冷烧仙草。插好吸管拿过去的时候，林奕扬顺势握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钻戒往她无名指上套。
“喂，林奕扬，别闹了。”她敏感地抽回手，戒指打了个转落在桌面，叮当一声响。
林奕扬好心情地扬了扬眉，钟小念有些尴尬，拾起戒指推到他手边，“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好好收着啊。”
“不相信我？”林奕扬看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问。
钟小念没有表态，到此时此刻她都还不确定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若是玩笑，开得有些吓人了。若是认真，那更惊悚了。毕竟，半个多月前那么歇斯底里吵过。情节发展太过跳跃，连她自己都快跟不上这剧情了。
“我没有开玩笑，小念。”林奕扬撑着额头，揉着鼻梁闭眼思索了会儿，下了决心似的开口，“这些天我一直忍着没有来找你，我是想给自己一段时间认真想清楚，该怎么避免再发生那天晚上的事情，该怎么控制那些复杂甚至带些嫉妒的情绪。虽然这么承认是很丢脸甚至很可笑，七年了我竟然还是会吃靳慕白的醋。就像七年前你从门口逃开最后选择靳慕白的时候，我好笑又好气，所有人都看到你爱得多么辛苦，那个家伙到底是哪里让你那么着迷？”
“也许是得不到所以更想得到吧。”钟小念没勇气抬头，盯着玻璃杯上凌乱的水汽苦笑，“对不起。”
林奕扬失笑，“有什么好道歉的？你不爱我不是你的错。”是他忍不住不心急，只要牵扯到她，他好像总是没办法保持理性去思考问题。就像五年前她突然不见了，他措手不及。每次去英国出差他都会刻意多留几天，想着也许哪天就遇见了，不要让她一个人。
爱情没有缘由，不讲逻辑。就好像他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靳慕白一样，曾经也有人问他他怎么会喜欢钟小念这种任性骄纵又一无是处的女生？他答不上来，喜欢就是喜欢了，也许是补课的午后她怯怯递来的冰激凌；也许是她在他的指导下做完一道数学难题抬起头对他笑，骄若玫瑰的张扬笑容；也许是她做不出题却又强撑着，咬着笔头倔强看着他时的眼神；也许是她趴在桌上酣睡时候的纯真表情……
不懂她的人不明白她有哪里好，可就是她的笑，却让他这么多年也忘不了。
“小念，你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吗？”林奕扬忽然问，后背不自觉地绷紧了。
这根本算不上问题，钟小念笑得有些晦涩，“不会啊，他就是他，我就是我。”
林奕扬仿佛松了口气，“那就嫁给我。我知道你在担心害怕你没办法爱我，可是我觉得只要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不是也很好吗？放心，我不会强迫非要你双手奉上你的爱情。”
“你不需要这么做。”钟小念赧然，他如此优秀，身居高位却温雅随和，没有女人不会喜欢他。条件比她好的一抓一大把，她根本不值得他这般委屈迁就。
林奕扬却摇摇头，“你没必要觉得你亏欠我什么，我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我喜欢你，所以你能给我机会让我为你付出那是我的荣幸。”
他……是认真的么？钟小念咬着唇，睫毛颤动。想了很久直到点的菜都被送上桌，林奕扬替她分开一次性碗筷，她狠下心来，“林奕扬，我——”
林奕扬正在用热茶给碗筷消毒，听见她决绝的声音，端着热茶的手竟一抖，洒了大半在手上。他扯来纸巾随便擦了两下，抬起头，笑得有些僵硬，“怎么，决定好了？”
钟小念定定看着他被烫红的手，还是心软了，“这个问题太突然了，晚几天再谈好么？你别对我抱太大期望。”看到林奕扬听到前面的话神情舒缓了下来，她还是忍不住补上了最后一句。
也许等三天后Joy回来，她该好好去问问他要怎么做才能把短痛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吃过午饭，送走林奕扬，回到公司。还没到办公室，老远就看到小李哥站在过道里，挤眉弄眼地朝她笑。等她走近，他毫不避嫌地抓起她的手，“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多少克拉——咦，怎么没有，你拒绝啦？！”
“没有、没有，还在他那里，你要看什么跑他那儿看去。”他咋咋呼呼的，生怕过路同事不知道她就是中午那场盛大求婚的女主角，丢死人了。钟小念触电般甩开他的手，飞快钻进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