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见到了办公室里，面向窗户而立的张与，身材欣长挺拔，右手夹着烟。从前他是不抽烟的，还记得他说最讨厌烟草呛人的味道，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当年如此出尘的他，竟也学会了世俗中的东西。
听见有人进来，他回头，清冷的眼眸射向她，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波澜。
“苏副总监。”
苏副总监？
他竟然直呼自己的头衔，连“副”字都没有落下，曾经那么熟悉，如今相见却吝啬一句好久不见的余情都没有了吗？
看来他只把自己当成了一名初次见面的同事。
“张……张副总。”苏子礼尚往来，张与表情更加阴沉。
“请坐。”张与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苏副总监，想必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我不关心你是怎么进入TOPGAME的，但是当我质疑一个员工的能力时，是有权利对其进行核实的！”张与说的平常淡定，但字字句句却敲击着苏子的心脏。
张与指了指桌上的几张图片，“这几张美术原画是苏副总监设计的吗？”
苏子点点头说是。
“那好，看来我没有质疑错对象。”张与继续说到。
“我想我有必要对苏副总监的工作经历进行核实一遍，因为我不允许我的团队里存在鱼目混珠的情况。”张与句句如针刺一般。
“我看到苏副总监的简历上是2004年去的美国留学，读的学校和专业麻烦介绍一下。”张与这就开始了提问，有点像面试，但是口吻更像审问犯人？
“加州艺术学院，媒体与艺术专业。”苏子右手捏着左手的大拇指，低头轻声答到。
“加州艺术学院，难怪当初走的那么义无反顾！”张与低低说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哪一年毕业的，毕业之后去了哪？”一连串的问号，让苏子有些应接不暇。
“三年之后，我拿到了学位，之后就去了TOPGAME，一直到到现在。”苏子抬头看看张与，发现张与正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看透一样。
“为什么会没有想过回国，难道祖国的大好河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张与追问。
“毕业之后，国内也没什么亲人了，所以……就留在了美国……”苏子又补充到，声音越来越小。
“那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张与紧追不舍。
“我……”为什么回来？苏子也不知道，难道说这里有自己的回忆，有自己日思夜想，无时无刻不牵挂的人？但是她说不出口。她原本以为这次回来不可能再见到他了，人们都说分手的情人，即使在一个城市里，也很难相见，命运就是这样作弄人。
最后结局是她每天都要将修改方案让张与过目一遍，以确认设计方向没有偏差。当她回到座位上时仿佛经历了一场人生灾难。
苏子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审视着那个皮肤有些晒黑，双肩披散着头发，眼睛里充满沉郁的自己。如果当初不是和梁尧羽她们打赌，自己也不会认识张与吧，更不会有这后来难以理清的瓜葛。
……
“我听说这个张与是有名的高冷冰，特别难以接近，我们学校排名前十的才女佳人都不能撼动他的凡心。”梁尧羽在宿舍的卧谈会上说。
“我也听一位学姐说，他就像唐僧一样，一心学习，不近女色，意志坚定的不得了。”方曈补充。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凭我聪明无敌，乖巧伶俐，人见人爱的小美女一出马，肯定能把这个千年寒冰融化了。”苏子没心没肺的自吹自擂。
“真的假的，别在这吹啊。”卓雅一脸不信的表情。卓雅是个内心骄傲的女生，她从来都不参与他们这些小女生的话题，今天却难得开口。
那时苏子年轻气盛，见不得激将法，立刻跳起来拍着自己并不饱满的胸脯，“如果，我追到了冰山，食堂一个学期的饭，怎么样？”
“你也好意思说这个条件，谁不知道你是富二代，千金之躯，还来压榨我们这些无产阶级劳动人民子女，切！”梁尧羽表示鄙视。
“就是就是，就算我们请的起，你那金枝玉叶的肠胃也吃不惯我们这些粗茶淡饭啊。”卓雅打着哈切。
“那你们说怎么办吧？”苏子的爸爸苏常生虽然坐拥亿万家产，但是那也是苏子长到十岁之后才有的成就，小时候她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所以并没有一般二代的娇柔。
“如果你真要搞定了冰山，就是我们宿舍的老大，以后宿舍你说了算！”方曈思索后说道，大家也一致认同。
苏子想象着在宿舍颐指气使，指点江山的感觉，立刻点头的如小鸡啄米。
那时候的苏子就是那样的天不怕地怕，她那时真的就是为了一个赌注吗？她只记得，第一次再舞台上见到张与时，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吸引了，英俊不凡，孤冷高傲，与世隔绝。当时她的内心不由的想要亲近他，和他说话，想要时时刻刻见到他。
……
晚上下班，苏子正要收拾东西离开，沈严正的电话打了过来，“苏子，下班了吗？”
“正准备要出公司了。”苏子说道。
“那你等我会儿吧，我去你们公司接你，然后一起去吃晚饭。”沈严正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不紧不慢，这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独特的优势。
“不用了，你从西城还要来东城太麻烦了，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我坐地铁过去，就在我家楼下那家餐厅见面吧，就这样了，拜拜。”
苏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想麻烦沈严正，她既不想享受沈严正男朋友式的关怀，也没有给予他女朋友的被照顾权利。她是独立的，完完全全独立的。
当苏子刚走出公司时，和张与走了个碰头。她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内疚，本想借着拥挤的人流装作没有看见他，但是就在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突然又有些失落。刚走两步手机突然响了，她从包里掏出来一看，是张与发给他的短信：“别忘了，明天准时到我办公室汇报情况！”
苏子心知肚明，张与刚才看见她的离去，唯独没有当面戳穿，就像当年她犯了小错误还在嘴硬，张与也只是笑笑，给她留足了小小虚荣与自尊。
燕市晚高峰的地铁无疑是最拥堵的，苏子记得十年前这里才只有四条地铁线路，如今已经增长到了接近二十条。她错失了这座城市发展最快的十年，不知道这次回来是不是还能跟上这座城市的步伐。
地铁上人头攒动，苏子被挤在一个角落里，掏出手机玩着新下载的小游戏。车厢里充满着焦躁的气氛，一个打扮时尚，涂得油头粉面的中年妇女不耐烦的用胳膊肘，顶了顶在她后面紧贴着她的白净瘦弱眼镜男，眼镜男尴尬的往后挪了一下，却引来一片不满的唏嘘声。
苏子想起了加州洛杉矶的地铁上，遇到到的各种奇葩。
加州人民仿佛什么都会带上地铁，地铁就是加州老百姓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会把笨重无比的山地车带上地铁，一边推着车，另一只手却端着一碗麦片粥，或者让大型宠物犬坐在座位上，无视其他站着的乘客。这些肯定是不会发生在燕市的，因为首先你要挤上车。
当苏子到达餐厅时，沈严正已经在餐厅门口等待多时了，看到惨遭地铁蹂躏的苏子，沈严正有些歉意。
不过苏子不以为意，感觉挤地铁有些新奇，有些刺激，能站在人堆里就好。
苏子点了餐和沈严正静静的聊着。
“新工作怎么样，还是适应吗？”沈严正先开了口。
“还好吧，新认识的同事都挺好的。”苏子心里想着，这里面要除了那个人。“就是燕市变化的挺大的，我有些陌生。”
“是应该适应一下，过段时间你考个驾照吧，挤地铁太累了，我不放心。”沈严正关怀到。
苏子没有拒绝，虽然习惯了人烟稀少的加州的冷清，但是燕市拥堵的人群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前胸贴后背对于她来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她决定周末和羽毛去驾校咨询一下，然后再准备买辆车。
吃完饭后，沈严正把苏子送回家，他们没有住在一起，虽然已经订了婚，他们只发展到了牵牵手的地步。在沈严正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他从没有强迫过苏子，因此苏子更不会主动的投怀送抱。
“我到了，你路上小心点。”苏子在楼梯门口停下来对沈严正说到。
“恩，对了，上次我们预定的婚纱照，影楼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们去选下服装和拍摄场景。”沈严正离开时对苏子说。
“好，你来定吧，如果可以的话，定到下周六，这周我和同学去逛街，顺便咨询下驾校。”苏子看了手表说道。
“好，那你早点睡，晚安！”虽然时间还不算很晚，但是沈严正知道她有早睡的习惯，因为她总是觉得睡不够，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辈子成不了女强人，因为精力不够旺盛。
苏子嗯了一声，就上楼去了，沈严正目送她离去，直到听见掏钥匙和开门关门声，才回身上了车。
沈严正本就是燕市人，在他十岁的时候就举家移民到了美国，但是在这座城市还是留了两套房子，那是办事滴水不漏的沈父给自己留了后路，万一将来到晚年思乡心切，还可以落叶归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