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她的梦境,可是,叶微凉却觉得完全不关她的事情。
那一对怎么看怎么气质清华的夫妇竟然当着她的面,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完全没有保持优雅形象的自觉,特别是那位唤作嫿儿的女子,在文斗失败后,伸手捉住男人的手一口就给他咬下去,鲜血滴滴而下,她好像一点也不心疼的样子。
她实在受不了了!
睁眼!
有没有人这么可恶,晒幸福晒到别人的梦里。
有些嘈杂,叶微凉循声看去,发现电视机竟然开着,她明明没有打开电视啊。在这个中东地区,电视里竟然是国内的频道,而播放的竟然是G市的新闻!
“……全国首个全城无线充电系统在G市落实,命名零线制计划,为了零线制计划,G市领导给予了高度重视,相关科研人员付出了极大的心血……零线制总工程师苏项庭在庆功仪式上突然昏倒,至今仍在重症监护室……”
……
G市。
德术医院。
叶微凉匆匆赶来。
苏项庭正在病房,柔声安慰着哭泣着的林画屏。他整个人瘦的不成人形,比王凝更可怕。看着相拥着的林苏二人,叶微凉蓦地停止脚步,冲着看见她的温恪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温恪言会意,没有告诉苏项庭叶微凉来了。
不一会儿,温恪言从病房里出来。
“温医生,他得的是什么病?”叶微凉焦急问道。
温恪言的神色很凝重:“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
“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叶微凉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摇摇头道,“我不懂,这到底是什么病,可以治好吗?”
温恪言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病症:“神经内科疾病里有一种非常罕见的退化脑疾,叫做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发病年龄18-61岁,病程7-36个月。睡眠障碍是本病突出的早期症状,病人总睡眠时间不断地显著减少,严重者一昼夜睡眠不超过1小时,催眠药无效。究竟是缺乏睡眠本身致死或是其他脑部伤害致死,目前还不清楚。目前无有效治疗,预后极差,已知病例无一例外均告死亡。”
叶微凉如遭重击,身子忍不住晃了晃,温恪言上前一步,扶住她。她揪住温恪言的白大褂,茫然问道:“温医生,你是全国最好的脑科医生,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温恪言想安慰她,可是那种谎言,他竟然无法说出口,只好无声沉默。
“哇。”叶微凉一把推开温恪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温恪言脸色一变,上前扶住她:“我不是交代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胃出血为何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了。”
叶微凉接过温恪言递过来的纸巾,抹去嘴角的血,惨然道:“十个人患胃出血,有九个人不会死,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胡闹。”温恪言的声音里有着愠怒,而二人之间的交谈似乎惊扰到了苏项庭,他的目光往门口穿出,看到了叶微凉,然后他的视线便凝固住,再也不愿移动。
苏项庭的视线仿佛一根缆绳,牵着叶微凉一步步靠近他。林画屏匆匆起身,拉着温恪言离开,竟然自觉地给予丈夫与另一个女人独处的机会。
“你……”叶微凉看着苏项庭,如何都微笑不出来,一开口就引出了泪花,“怎么这么瘦了。”
苏项庭却从容微笑:“你也瘦了,我还是觉得带些babyface的你更好看些。”
叶微凉勉强收住眼泪:“我都是二十七岁的老女人了,还babyface。”
苏项庭挑了挑眉:“有何不可。”他说话时那么从容自信,似乎根本不介意他在接下来的任何一秒都可能死去。
他伸手将一旁的椅子推走,拍了拍床沿:“坐。”
叶微凉依言坐下,问道:“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自己有这种病?”
苏项庭沉默了一下。
叶微凉补充道:“我要听实话,它对我很重要。”
叹了口气,苏项庭道:“我爸爸就是得这个病故世的。虽然这个病并非一定遗传,但是,自小,我的睡眠品质就不好。”
叶微凉沉默了一会儿,幽幽地问道:“所以,你从高三就知道你有患这个病的可能。”
“嗯。”苏项庭低低应了一声。而且事实上,高三那一年,他的失眠就已经极其严重,是叶微凉一直安慰他,陪伴他,才好转起来的。
“所以,”叶微凉抬起眼睛,认真望进苏项庭的眼睛,“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苏项庭将目光调到窗外的蓝天白云,飘忽道:“不是。我不是拒绝你,我只是拒绝爱情。”
叶微凉诧异道:“什么意思?”
苏项庭淡淡道:“从我父亲故去后,我一直问自己,如果我的生命只有短短二十几年,我该如何珍惜?我想了很久,才知道,最好的方式是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让全世界记得我。我成功了,不是吗?G市是全国乃至全球,第一个全城启用无线充电系统的城市,这个历史,是我创造的。我的生命虽然短暂,却比很多人都有意义。”
叶微凉不再说话,伸手握住苏项庭形如枯槁的手,紧紧握住。
两人就那么无声对坐着,很久很久,叶微凉的泪一颗颗搭在苏项庭的手背上,她没有伸手去抹,苏项庭也没有。
当天空上一大团白云轻轻飘过时,叶微凉抬眸看着白云的移动,声音飘渺悠远:“苏项庭,你把你的理想完成了,很辉煌,很耀眼,可是,你的感情世界,却处理得一团糟。也许,我是最没资格怨你的人,可是,我怨你,很怨很怨。”
说完,她起身,走出房门。
“微凉!”林画屏等在门口,见叶微凉出来,赶紧迎了上去,“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叶微凉点了点头,跟着她出去。
“他的日子不多了,你能不能多陪陪他?”林画屏请求道,“你不知道,在你没出现前,他的目光总是飘荡到门口,我知道,他一直一直在等你。”
叶微凉有一丝丝诧异,疑惑地看林画屏。
林画屏凄然一笑,道:“你奇怪我为何会知道他喜欢你?这个问题又有什么奇怪。我陪伴他的脚步,追逐他的目光,渴求他的爱恋,他的心思我如何不懂?我只是不想说破而已。这个傻子我当了三年多,如果不是他出了意外,我不介意当一辈子的傻子。”
叶微凉动容道:“你真的很爱他。”
林画屏凄然叹了口气道:“我明明已经接受了全部的他,我甚至不准备跟你争夺在他心里第一名的宝座,为何老天爷还是不肯施恩于我,为什么老天爷还是要带走他?”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哭了,抱着叶微凉道,“微凉,你告诉我,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我不要他的心了,我只要他的人,这也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