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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公子翩翩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百年干戈,一晃即过。转眼之间,已是大明永乐十三年。

“江公子,这是您赢得的钱。”一个老翁摆着一副笑脸将银两递给一位锦衣公子。这位江公子笑嘻嘻地接过银两,对着随从喊道:“今天就赌到这儿了!咱们去满春居!”讲话时唾沫四溅,溅到随从身上时,他们都不敢轻易抬手去擦。随从们一听到自家少爷要带自己去妓院,立刻喜色面露,忙称道“好”。

几个时辰后,一行人从满春居的大门走出,几个姐儿们还向他们打着招呼,那江公子一脸倦色,根本不加理睬。几个随从沾了自家少爷的光,走得倒是神采奕奕。

一个随从见少爷不太高兴,便上前询问,江公子直扇着扇子,不耐烦道:“满春居的姐儿们,本少爷都差不多腻了,真想尝点鲜啊!”那随从的一双眼珠子立刻朝街上两边打量,像是一只寻觅老鼠的猫。

就在众人走了几步时,那随从一脸欢喜,拉扯着江公子的衣角,江公子不忿道:“你干嘛呢?”随从笑嘻嘻地指向一处,问道:“公子,那丫头怎样?”几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江公子顿时眼中闪光,舌头舔了舔上唇,拍拍那随从的肩膀,道:“还是你懂本少爷!回去后好好赏你!”随从忙点头喜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几人便朝那随从所指的一个少女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少女容貌清秀,也怪不得几人会看上她。她正在一处摊旁选着小饰品,这时挤出了一副笑脸的江公子从旁走来,用一种不阴不阳的语调问道:“小娘子,你挑中了什么啊?”

少女顿时警觉起来,道:“没……没什么!”便即刻要转身离开。但是那江公子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将她硬是拽了过来,道:“小娘子想要什么尽管说,哪怕是整个摊子,小生也给你买下!”

少女挣扎着,却始终挣脱不开江公子的魔爪,一脸悚然,道:“多谢……多谢公子好意,小女子……真不要什么!”江公子倒是开始欣赏起她的玉手起来,还用右手轻轻地抚摸,笑道:“小娘子的小手还真是柔若无骨,白若美玉啊!”忍不住想将肥大的嘴唇凑上去一吻。

少女这时顾不得什么,狠狠一抽手,又马上一甩,直接扇在了江公子的左脸上。立即转身,但是几个随从已经将她团团包围。江公子不怒反笑,道:“小娘子想要摸摸小生吗?不如随小生回家去,小生让你摸个够!”

少女如今浑身颤抖,用惶恐的目光看着江公子,哀求道:“公……公子,小女子已经……已经有人了!请……公子放了小女子吧!”江公子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将扇子往后随便一扔,一个随从急忙扑到他身后诚惶诚恐地接下。江公子搓搓双手,道:“小娘子随小生回趟家后,小生便放了小娘子!来人,将小娘子带走!”

少女大声抽泣起来,向着周围求救,但是旁人都只是给以同情的目光,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阻止江公子的恶行,毕竟江公子家大业大,得罪上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位就是江兄吧!”江公子一行人闻言转头一看,一位白衣少年也是带着几个随从凑上前来。白衣少年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剑眉之下的星目,神采奕奕,只是鼻梁略塌,但也不影响一脸俊秀,腰佩美玉,衣袂飘飘,神似王孙。少年微微一笑,宛若春日阳光洒落四方,那被江公子制服的少女见了也不禁面泛红晕,低下头来,却还是偷偷瞄向少年。

江公子并不认识少年,但是看少年气度不凡,定是富贵之家出身,便连忙上前拱手道:“敢问兄台是?”少年还礼笑道:“小弟任宜潇,路经此地,见到江兄便上前打声招呼。”江公子疑道:“任?莫非你是任家庄的……二少爷?”任宜潇笑道:“正是小弟!”

江公子连忙摆起一副逢迎笑脸,道:“原来如此,小可与任兄上次相见之时,任兄还年幼,没想到几年不见,任兄已是这般相貌堂堂!请恕小可眼拙,没能认得出来,真是失敬!”任宜潇摆手道:“江兄过奖了!小弟见江兄如今仪表堂堂,开始也是不敢肯定呢!”随即目光转到了那少女的身上,没有再移开。

江公子见任宜潇眼神有异,不禁顺着一看。他见任宜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少女,目中流露出好逑之色,想道:“莫非这任二少爷小小年纪也已好女色?原来刚才一副清高的样子是装的啊!”江公子故意轻声问道:“任兄莫非对这小娘子有意思?”

任宜潇笑而不语,走上前去。少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哀求的目光对着任宜潇,轻吟道:“公子救救小女子吧!”谁知任宜潇伸手一摸少女下颌,将少女螓首一抬,便转过头对江公子笑道:“这小娘子长得的确标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江兄眼光果然不凡啊!”少女闻言,心中一凛,想道:“完了,他们原来是一丘之貉!”

江公子听得任宜潇如此说道,眼珠子一转,想道:“在杭州,我江家比起他任家还是略逊一筹,不如把这个小娘子送给这任二少爷,也许日后有求于他时他也得卖我个面子!”便正色走上前,到了任宜潇面前,轻声道:“若是任兄喜欢,这小娘子便送给任兄享受了!如何?”任宜潇脸上顿现惊色,道:“这小弟怎么好意思呢?”江公子装出一脸责备,道:“任兄难道不把小可当兄弟吗?”任宜潇赔笑道:“小弟怎么敢呢?”江公子喜道:“那任兄就收下吧!就当是小可的见面礼!”任宜潇拱手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江兄!”

江公子满面喜色,直对着几个随从叫嚷,道:“你们还不把这小娘子交给任兄的人!”眨眼间,制住少女的随从已经换成了任宜潇的手下了。任宜潇眼中流露得意之色,笑道:“小弟再次多谢江兄,若是江兄有空,还请来寒舍一叙!”江公子道:“那是肯定的!”任宜潇便带着少女离开了。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江公子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既有几分喜悦,又有几分可惜。

任宜潇的随从们押着少女随任宜潇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少女一路上仍是不断地挣扎着,尽管觉得自己是只已入虎口的绵羊,但还要抱着拼死一搏的打算试图逃出。等到了这风吹草动皆可听闻的角落时,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死死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双手护着身体。

任宜潇道:“你们可以放开了!”几个随从听话地放开了少女,少女不知是疑惑还是畏惧,仍是不敢轻易抬头。任宜潇对着少女作揖道:“姑娘,在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包涵!”少女抬起头,一脸呆滞,茫然地打量着任宜潇。

任宜潇在少女的目光下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再度解释了一番:“方才在下见那江公子对姑娘欲行不轨,便将计就计将姑娘带出,既帮了姑娘,又没伤我任家与他江家的和气,姑娘可否理解?”少女茅塞顿开,连忙谢道:“多谢任公子!多谢任公子!”眼眶已经湿润,嘴角却泛起笑意。

任宜潇拱手道:“那姑娘就请回吧!路上小心再被登徒子给缠上!”少女再次感谢任宜潇后便转身离去了。一个随从对着任宜潇笑道:“少爷,我们还真服了你了!这招可妙啊!”说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任宜潇笑笑,道:“这有什么?不过这也幸好那江家公子对我也不太了解,否则可不一定了呢!”另一随从道:“咱们二少爷做的好事又岂止这一件呢!只是在城里,没多少人知道罢了!”任宜潇眉头略皱,道:“这些话就别提了,天色有点不太好,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几个随从都应了一声,跟在任宜潇身后疾步向任家庄走去。

可众人走了一段距离后,一个青衣少女不知从哪儿跃下,落在了他们面前。少女站起身来,一抬头,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脸上稚气未脱,但是一双柳眉,流光的秀目,高挺的琼鼻,樱桃般的小嘴,暗示着她日后必为美人。少女一脸怒容,直视着任宜潇,喝道:“就是你这个登徒子,欺负女孩儿吧!”叱喝之下,她头上两边的垂挂髻摆动起来,更为她平添了几分可爱。

任宜潇见到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又可爱的少女,也不禁心神一荡。从少女的叱喝声中,方才醒了过来,也顿时领悟了少女所言,立刻拱手道:“姑娘是说在下带走了另一位姑娘的事吗?”

少女闻言大怒,道:“你承认得倒挺爽快!好,看招吧!”任宜潇方要解释,只见少女扑面而来,一个大块头随从忙拉过任宜潇,喊道:“少爷小心!我来!”便一拳朝少女挥去。但听得“哎哟”一声,那个大块头的随从的胸前已挨了少女的粉拳,立刻往后大跌跟头。

其他人看得触目惊心,任宜潇咽下一口唾沫,想道:“这个……这个女孩儿力气怎么这么大?”剩下几个随从立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上前护主。但是少女三拳两脚就将几个大汉打趴在地,又转向任宜潇,对着他嘿嘿冷笑,直让任宜潇汗毛竖立。

少女攥紧粉拳,道:“接下来就是你这个恶少了!”任宜潇不断往后挪步,一不留神跌倒在地,摔了个底朝天。少女见此场景,也不禁掩面“噗嗤”一笑,直骂道:“活该!”

任宜潇左手揉着臀部,尴尬地站起,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什么恶少啊!”少女啐了一口,道:“你不是姓任的吗?”任宜潇道:“在下确实姓任——”少女一双秀目之中喷射怒意,叫道:“那不就行了!本姑娘刚才在街上就听见一个姑娘被姓任的恶少给强行带走了!不是你还是谁呢?”立刻跃起,任宜潇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到了他面前,对着他的左脸就是一拳。

任宜潇这才尝到了少女粉拳的滋味,被打得唾沫星子四溅,直接侧翻在地。半躺在地上,他是有苦说不出。少女似乎还不满意,仍朝着任宜潇走来,任宜潇脸上惶恐之色尽露,想道:“跟这女孩一比,我竟然如此不济!今天算是丢脸丢到家了!”恨不得挖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少女拍拍自己的拳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调戏女孩子!”任宜潇本想道“不敢了”,但又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承认了自己之前确有不轨之举,连忙咬牙道:“在下没有调戏过那位姑娘!”

少女见任宜潇还用如此强硬的口气,顿感愤愤不平,道:“你……竟然还嘴硬!”这次少女粉拳已经舒展成了一个巴掌,正要朝任宜潇拍去。

任宜潇突然眼睛一亮,从地上反扑向少女,喊道:“小心!”少女不知所措,身子已被任宜潇搂住,两人翻到在地,朝一侧滚去。滚了几圈停下后,少女看着自己满身尘土,正要发作,只见刚才的位置处,正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他右手持刀,刀子陷进地缝中。少女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任宜潇扑过来,他们两人恐怕已成蒙面人的刀下亡魂。

蒙面人显然是从一侧树上跳下的,立即拔出刀,喊道:“一起干掉他!”一呼之下,又有两个蒙面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都虎视眈眈地望向两人。

少女还愣在原地,任宜潇则急忙站起身来,拉住少女的皓腕,道:“还不快跑!”少女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什么,跟着任宜潇拔腿就跑。领头的蒙面人举刀喊了一声“追”,便向两人追逐过去。

此处是城郊,已经见不着其他人影,任宜潇与少女无处求救,只好拼命向前跑。跑了不知有多久,少女已经吐气如兰,香汗淋漓,不得不停下脚步,道:“我……我跑不动了!”任宜潇急得直跺脚,望望四处,发现有几个草垛,喜道:“咱们就躲到那里面去吧!”少女一听一看,皱起柳眉,道:“什么?”但任宜潇已经拉着她飞奔过去,自己的身子竟不听自己使唤起来了。

任宜潇先扒出一大片干草,硬将少女推了进去,自己再左顾右盼一番,才挤了进去,堵上了开口。

里面的空间很小,两人紧挨着身子,少女不禁面泛红晕,幸好光线暗淡,难以察觉。少女吞吞吐吐,道:“你……你这轻薄公子哥,别……别故意挤过来!”任宜潇“嘘”了一声,一脸苦笑,轻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少女冷“哼”了一声,道:“等这事了结了,本姑娘再给你点教训!”任宜潇无奈道:“你怎样才能相信我啊?”

少女“呸”了一口,道:“大街上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你还想抵赖吗?”任宜潇道:“那你见到那姑娘还在我身边吗?”少女顿时哑口无言,直到现在她才注意到了这一点。

任宜潇从这一阵沉默中也猜出了少女的心思,自己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早就将那个姑娘放了!那样做是为了救她,你明白了吗?”这下少女倒恍然大悟了,羞愧得无地自容,但女孩子脸皮薄,又不好意思直接道歉,只是歉然道:“是……是这样啊!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任宜潇苦笑一声,道:“你给我机会了吗?”少女埋下头不敢再对话,只感觉任宜潇用左手抚摸着左脸,正是被自己打了一拳之处,心中好不愧疚。

过了一会儿,少女问道:“对了,那几个蒙面人究竟是谁啊?”任宜潇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是冲着我来的,因为——”他突然打住,倒勾起了少女的兴趣,少女问道:“因为什么啊?”任宜潇冷冷道:“跟你无关!”又想到自己那几个随从的安危,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福。

少女自找没趣,啐了一口,道:“你这公子哥真奇怪!”任宜潇回道:“干嘛一口一个公子哥,我叫任宜潇,适宜之宜,潇洒之潇!”少女不假思索接道:“我叫商夷,商人之商,东夷之夷。”任宜潇“哦”了一声,看似漠不关心,心中却道:“商夷?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这名字倒不错,但有点太凄冷了吧!”

任宜潇看外面一直没什么动静,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商夷突然推他一把,急道:“快跑!”眨眼间,明晃晃的刀锋从草垛后面穿过,隔开了两人。两人立刻从两边翻滚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三个蒙面人的包围之中。

其中一个蒙面人大吼一声,一刀劈向任宜潇,任宜潇已经吓得手脚不听使唤,动都不敢动。这时,只听一阵金铁之声,任宜潇再睁开眼睛之时,商夷挡在他面前,手持一把短刀,抵挡住了蒙面人的刀。商夷紧咬玉齿,显然并不轻松,回头道:“还不快跑啊!”任宜潇忙点头,拍拍衣服站起,便转身跑开。

一个蒙面人跳上草垛,跃到他面前,任宜潇往侧面一翻身,滚到地上,突然抓住机会,伸长脚将蒙面人小腿一勾。蒙面人猝不及防,一个跟头摔进草垛之中,任宜潇匆忙站起,眼看另一个蒙面人就要追来,立刻撒腿就跑。

商夷正被那个蒙面人缠住,虽然她手中的短刀只比普通的匕首长上一些,但在她手中使得宛如一条灵蛇,在蒙面人眼前晃来晃去。只听一声娇叱,蒙面人的右腕已被划伤,刀掉落在了地上。商夷趁机转身逃走,却发现另外两个蒙面人早已不见。商夷毫不犹豫便向任宜潇逃走的方向飞奔前行。

现在天空已经下起了蒙蒙小雨,烟雾浮现路上,处在朦胧之中的商夷却心急如焚,任宜潇到底去哪儿了呢?正想大声呼喊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臂膀。商夷惊慌之下立刻反手拿刀,脚步一转,就将刀子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

“是我!”商夷听见这声,才发现原来是任宜潇。雨水打在任宜潇的脸上,与冷汗混杂在一起,难以分清。任宜潇惊怵地瞥向架在脖子上的刀,商夷粉脸一红,收回了刀子,问道:“你干嘛偷偷摸摸的!吓死我了!”

任宜潇苦笑一声,想道:“要吓死的是我吧!”嘴上道:“我应该把那两人甩开了,只是……只是担心你所以才……”讲着讲着脸上已经发烧。商夷自己也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欣喜,粉脸泛起一抹红晕,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任宜潇正想回答,忽听得一声“在那儿”,舒缓的心又紧张地跳动了起来,再次拉紧商夷的小手,狂奔起来,想道:“这几个家伙真是要命啊!”

两人不顾一切地奔跑,不知不觉竟到了西湖。此时的西湖,烟雨朦胧,宛若仙境,若是平时,任宜潇定要好好欣赏一番,如今却是叫苦不迭,附近也看不见任何人影。

眼见蒙面人就要追上来了,商夷一咬牙,道:“没办法了!”自己反拉起了任宜潇,一跃跳进了西湖中。任宜潇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就这样被商夷拖进了湖里。

水中的任宜潇双手挤喉,商夷这才意识到他不识水性,但是由他横冲直撞的话,难免会引起岸上蒙面人的注意。“没办法了!”商夷心想,一把拽过任宜潇,自己的樱唇堵上了对方的口,向其中吹气。

任宜潇被这突如其来的唇间温暖一惊,在水中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只见商夷双眼紧闭,似是不愿见到他的面庞。

商夷听得岸上人道:“咱们先去其它地方看看吧!”便没有再听见其它响动,于是拉扯了一下任宜潇的衣袖,指示沿着岸先潜游一段距离。两人一手紧搂着对方,一手划水,又游了十余丈后方才靠岸。

商夷先露出螓首,往岸上一瞧,确定安全后,拉起任宜潇上了岸。任宜潇躺在地面上,不停地喘着气,又将目光瞥向商夷,只见她神色凝重。其实,商夷的眼眶已经湿润,只是泪水在雨水之中显得微不足道,方才未被任宜潇看出来。

任宜潇忽又想起水下两人嘴唇相挨的场景,看着商夷不由得痴了起来。商夷见他眼神有异,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脸上如沐夕阳,气道:“你瞧什么瞧啊!”任宜潇回过神来,笑道:“没瞧什么啊!我只是在想西湖的水还真是呛人!”商夷嗔道:“就你这点水性,脸盆里的水都够呛死你了!”

没过一会儿,商夷道:“那件事……你我都烂在心里,不准跟任何人说!”任宜潇知道她说的自是水下之事,但还是故意调侃道:“哪件事啊?”商夷美目之中顿现怒色,任宜潇方才叫道:“明白明白!”商夷这才松了口气。

细雨渐渐停下,雾气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慢慢消散,前方已然明亮,两人都站起身来,盼早点离开此处,别再碰上蒙面人了。

只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两人沿着那方向一望,商夷兴高采烈,喊道:“爹!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待马奔腾接近之时,马上人一声“吁”,立刻便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马上跃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肤色略黑,目光炯炯,一撇八字胡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道:“夷儿,你又贪玩了!爹就知道到杭州你必会来西湖玩!咦,你身上怎么湿透了,雨没这么大吧?还有,这位公子是?”

任宜潇方要作揖进行自我介绍,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找到了”,心中悚然,脸色忽变,喊道:“他们来了!”中年人一脸茫然,望向一边,只见三个黑衣蒙面人持刀而至,商夷急忙对父亲道:“爹,他们是坏人!”中年人“哦”了一声,正色道:“夷儿,你跟这位公子站在这儿,让爹去对付他们!”说罢,便毫不慌张地走上前去。任宜潇想要阻止,商夷拽住他,抿嘴一笑,道:“看我爹的吧!”

一个蒙面人边往前冲,边怒吼道:“识相的快滚开!”眼角欲裂,一副狰狞的样子使任宜潇不禁打起了寒颤。中年人冷冷一笑,道:“班门弄斧!”当那个蒙面人正一刀劈向中年人之时,中年人身子一扭,右手出其不意便一把将刀夺过。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每个人都暂停了呼吸一般,只听得两声惨叫,两个蒙面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任宜潇看得一脸惊茫,剩下的那个蒙面人更是双手拿刀,直打哆嗦,失声道:“你……你是电掣刀!”话刚说完,人已经到了他面前,没有任何叫声,中年人已经转过身来,将刀竖插地面。刀上的血沿着刀锋流下,渗入土中。中年人迈过一步后,剩下的蒙面人方才向后倒下。

任宜潇既兴奋又害怕,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快的刀法,甚至根本没有看清中年人的出刀。中年人笑着走近两人,道:“这三个小厮,我已经解决了!”任宜潇战战兢兢地问道:“商……商叔叔,他们……死了吗?”中年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任宜潇一抹头上的汗水,不知所措。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你自行离去就行了,他们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官府办这种案子,马马虎虎就给过了!”任宜潇咽下一口唾沫,稍稍松了口气。

中年人问道:“公子你是?”任宜潇这才想起介绍自己,便作揖道:“小可任宜潇。”中年人疑道:“任?敢问任重道任大侠是?”任宜潇道:“正是先父。”中年人面露讶色,道:“你……是他的二儿子吧?”任宜潇笑道:“正是。”中年人点点头,道:“的确,你……你很像你的父亲。”

任宜潇疑惑道:“商叔叔认识先父吗?”中年人笑道:“略有一些交情。”随后叹了一声,道:“可惜一年多前在下未去见他最后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任宜潇也是面露悲色,眼角渐渐湿润。

待心情略微平复后,任宜潇请商家父女去任家庄做客,商夷父亲委婉地拒绝了,道:“在下与小女还有要事,只能改日有空再来了!”任宜潇瞄向商夷,遗憾之色尽显,道:“那真是可惜了!”男子笑道:“对了,在下名为离别,任公子,咱们日后有缘再见!”便抱着商夷上马,自己再翻身跃上。

商夷临走前,不舍地看了任宜潇一眼,轻声道:“以后……再见吧!”眼眶再次湿润。父女两人便骑着马向前奔腾而去了,留下了任宜潇独自叹息。

任宜潇看着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又伸长脖子,目光扫向四周,想道:“趁没人,我还是赶快离开吧!”便朝自己跑过来的方向跑回。

“少爷!”迎面而来的正是那几个随从,任宜潇见他们安然无事,总算松了口气。他们见任宜潇也是毫发无伤,更是喜极而泣。有一个问道:“少爷,那个丫头呢?”任宜潇闻言,神色黯然,轻声道:“走了!”便穿过几人自行走去,随从忙问道:“少爷,去——”任宜潇斩钉截铁,道:“回家去了!”阳光洒落在任宜潇身上,春日的温暖可以直入心田,可是现在任宜潇的心中总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回到任家庄后,一个老妇走出看着衣服未干的任宜潇,惊讶道:“二少爷,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随从迫不及待道:“张妈,你可不知道我们今天——”任宜潇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强笑道:“张妈,没事的,帮我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就行了。”张妈点点头,方欲转身离去,又回来在任宜潇耳畔轻声道:“二少爷,二老爷又来了!你……要小心点啊!”便去为任宜潇拿衣服去了。

任宜潇听见这个消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暗道一声“果然”。张妈口中的“二老爷”正是任宜潇的二叔任重义,他自己也有一套产业,但是不及任家庄的规模之大。任重义觊觎着任家庄的产业,但是哥哥任重道知道这个弟弟心术不正,对他甚是防备,如今自己去世后,两个孩子也是一样防备着这个二叔。其中,任宜潇心思更加缜密,人更加聪颖,更是任重义的眼中钉。

任宜潇回到房间,下人们给他准备好了热水洗浴。任宜潇浸在热水之中,想起了二叔威胁之下的坎坷前路,长长地叹了一声。

他又想起今日之险,想起以前父亲督促他习武,自己却是应付过去,现在却略有悔意。

大哥任宜明从小体弱多病,大嫂与自己又是面和心不和,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等他沐浴完毕,换上新衣后,他直接赶往大哥的房间。里面,任宜明正有气无力地躺在病榻之上,一个丫鬟正给他喂药,见任宜潇来,刚要打招呼,任宜潇直接上前端过药碗,吩咐丫鬟先出去,自己坐到大哥面前,为他喂起药来。

任宜明见是任宜潇来,苍白的脸上也泛出一丝微笑,道:“宜潇,这段日子,家业也辛苦你了!”任宜潇给任宜明又喂了一勺药汤,笑道:“大哥,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任宜明脸上闪过一丝愧意,苦笑道:“都是大哥身子不好,害的你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起照顾咱们整个任家庄的责任来!”任宜潇故作不忿,道:“大哥,你别再胡说了!其实这些还是挺简单的!像咱们的茶叶生意,我已经查过了,把茶园的规模减小四分之一后,差不多刚好配得上咱们雇工的数量和效率,浪费的茶叶就大大减少了很多,雇工们采摘下来的茶叶比原来还要多呢!”任宜明用长者般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任宜潇,道:“有你在,我也不担心我们任家。”

任宜潇刚想说起田地的问题,他的长嫂任王氏便推门而入,狐狸般的目光落在任宜潇身上,笑嘻嘻道:“哟!你们兄弟在谈什么啊?”任宜潇放下药碗,起身打招呼。

任王氏用怪气的声音,道:“二弟啊!其它事情我也不多说了,二叔来了,你总得去见见吧!”躺在床上的任宜明听见,慌忙撑起上半身,惊道:“二叔来了?”任宜潇想道:“看来嫂子和二叔这次联合好了来对付我,大哥到现在才知道啊!”便摆出一副笑脸,道:“那小弟就随嫂子去见见二叔吧!”

任王氏带着任宜潇来到大堂,任重义正坐在一把客椅上,左手转着铁胆,一脸冷色。他见到任宜潇后,便挤出一副笑容,道:“小侄儿,咱们好久不见啊!”任宜潇冷笑道:“是啊!二叔,一年多没见了吧!您派来的人倒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了!”任重义笑而不语,左手却握紧了铁胆。

任王氏道:“二叔特意从苏州赶来,想必已是舟车劳顿,要事的话就改日再商量,现在请先去休息吧!”任重义点点头,笑道:“的确啊,我头也有点晕了。就有劳侄媳了!”便跟着任王氏走出大堂,任宜潇仍站在大堂,只是拱手道:“那就请二叔自便吧!”任王氏似要上前训斥,任重义右手扯住她的袖子,摇摇头,两人便直接离开了大堂。

到了客房,任王氏进去后朝门外左顾右盼,方关紧了门,走到桌前,坐在了任重义对面。这时,她才发现任重义左手拿着的铁胆早已被捏碎。任王氏叹道:“二叔,你何必再派杀手去呢?”任重义“哼”了一声,道:“你说的那件事,又没有可靠的证据,到最后还不是只有斩草除根的办法!”

任王氏狡黠一笑,道:“若是有了证据呢?”任重义一惊,喜道:“真的吗?”任王氏冷笑一声,道:“等到明天,证据差不多也该到了!等任宜潇一走,任家庄就是咱们的了。”不久屋里响起一阵狰狞的笑声。

第二天,任宜潇来到大堂,昨夜他一夜没有睡好,总是担心二叔与大嫂在今天似乎安排了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等到任王氏与任重义到场后,任宜潇咳嗽了一声,正色讲道:“诸位,今日我就讲一下咱们田地的问题。”

任王氏讥笑一声,道:“不知二弟有何高见啊?”任宜潇知她不怀好意,但还是从容道:“我想将农户们的佃租再减少为原来的一半!”这下堂里又炸开了锅,任王氏第一个站出来,不忿道:“二弟,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任宜潇正色道:“小弟本就没有开玩笑,将佃租减少后,农户们的负担减小,效率也会提高很多,这样他们活得也可以轻松一些了!”任王氏冷笑道:“那我们呢?”任宜潇道:“他们的效率提高后,我们赚的也……也比原来的一半会多一些。”

任王氏哈哈大笑,道:“二弟,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啊!同样的地,难道他们能种出原来两倍的庄稼?”任宜潇道:“我们还有茶叶和丝绸——”

“够了!”任重义一声吼叫之下,整个大堂安静了下来,他走出来慢慢道:“小侄儿,你这难道不是在害我们任家吗?”任宜潇冷冷道:“二叔,当年是谁说不会插手任家庄的事的?”任重义咳了一声,道:“的确,我不能插手任家庄的事,但我毕竟是任家的一份子,无论如何总要为任家的利益着想。而不像你!”说完便对着任宜潇冷笑。

任宜潇顿感一股凉意,但马上想道:“在大庭广众面前,我难道还怕你吃了我不成?”便当即平缓内心的恐惧,义正言辞道:“二叔可别胡言乱语!”

可是,任王氏也跟着冷笑道:“难道你要我们看着任家被一个外人左右吗?”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任宜潇更是愣在了原地,指着任王氏,失色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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