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
Some are born to greatness. Some are born to die.——Pulp
【反面】
有些人生来伟大，有些人却只生来等死。——Pulp
Beatles式的微卷鬓发，合体的花格呢子西装，颜色鲜亮的眼镜和衬衫。著名的英伦演唱团体Pulp，有着相貌俊美的主唱，却一直反复吟唱着十分荒诞不经的题材，并且因此风靡一时。
“有些人生来伟大，而有些人却只是混吃等死”——Jarvis Cocker那愤世嫉俗又玩世不恭的声线唱出的是谁的讥讽，谁的心声？
如果说一个富裕的出身，显赫的家世，美丽的容貌，天赋的才能，这些都是生来伟大的要件，那么恐怕大部分的人都是不合格品。
而你，相信命运是可以由自己掌握与改变的吗？秉持这样的信念，努力去做出另一种尝试，又会得到怎么样不同的人生呢？
此刻的叶黎珊，正坐在项北的家里。
长沙发上不知道坐过多少痴痴等待项北的女孩儿，她在好整以暇地坐下时又感到了一丝紧张，不由努力找点儿事情来想，想到此处，莞尔一笑。
不过别误会，她可不是那些傻女孩中的一员。甚至于她在听说项北受到邀请去参加一个新的品牌红酒发布会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轻松了。
坐在客厅里，看着被几盏分枝吊灯照耀得富丽堂皇的房间，也不近咂舌于项南国大费手笔所购入和装潢的这间豪宅。和陆西城家的世家巨胄贵族气派不同，和自家的书香气息也大相径庭，这座府邸的风格热烈而耀眼，恰到好处地踩在“暴发”和“华丽”的边线，也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主人的个性。
叶黎珊不禁想起王荣萱带着不屑说出的那些评价：和陆西城的父亲不同，项北的父亲在星城有另一套行事风格，别有一功。如果说陆一帆是稳健的儒商，有雪狐一般的优雅，项南国则是鹰，目光炯炯，风格凌厉。而两个男人之间围绕着一个女人展开的纠葛，更是让人充满了好奇，跃跃欲探。
——这个女人，就是连恶魔项北都闻风丧胆的梅宁芝。
接到她的电话时，叶黎珊深深吃了一惊：虽然她已经决定为陆西城去做说客，却不料会被陆西城的母亲抢先一步。电话里，梅宁芝像没事人一样和叶夫人寒暄。“黎珊？最近好吗？”和善的口气，如同之前她和陆西城交往那样，梅宁芝似乎还是以“男友的母亲”这样和蔼的态度殷殷关切着她——正因为如此，梅宁芝的心思叵测得让叶黎珊难以捉摸。
“不……好久没有拜访您了，希望您没有介意。”叶黎珊毫不失礼地婉转言说，将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称呼对方的尴尬藏起：是该叫她陆夫人？项夫人？还是梅女士？
在内心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叶黎珊承认：假如是自己，绝对无法应付这么尴尬的局面还那么游刃有余吧。梅宁芝，不是个普通女人。
“黎珊，有空到项府来坐坐吗？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是时候跟阿姨聚会一下了吧。还是说你嫌我太老没有共同话题了呢？”梅宁芝的口气并不强硬，却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气场。
“怎么会？您一直是那么年轻漂亮，连我母亲都赞不绝口。我很想跟您多亲近一下。嗯，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来拜访啊。”
与梅宁芝定下约会的时间，叶黎珊心事重重地挂上电话。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只是单纯地要找一个可爱的后辈侄女聊天喝茶，这恐怕是如叶夫人一样单纯的市长夫人才让人信服的，而众人口中的那个梅宁芝，绝不会浪费这种时间。
那恐怕，和陆西城有关。叶黎珊觉得自己可以百分之九十九地确定。
但是，她必须得为了陆西城去走这一次。
梅宁芝出现在叶黎珊面前的时候，仍旧是她那无可挑剔的装扮：经典的菱花格香奈儿花呢套装，搭配着御本木三件套的珍珠，即便在家里她都没有脱下几乎有九寸高的红色鱼嘴鞋，而一丝不苟的妆容更是严密得无法让人找到任何弱点。
“黎珊，好吗？”
叶黎珊连忙起身：“您好……”
“就叫我梅阿姨吧。”梅宁芝静心画过唇线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她随手从一边端起了明黄色勾边的Wedgwood瓷器，亲手为叶黎珊倒了一杯热茶：“百香果味的，所有的女孩应该都喜欢。”
手捧精致的瓷杯，梅宁芝目光闪动看着叶黎珊：“黎珊，你是个聪明有身份的孩子，明人眼前不说暗话，阿姨就跟你开诚布公了吧。今天找你来，是为了西城。”
叶黎珊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抿了抿嘴。
“相信你已经知道，西城那任性的决定了吧。那恐怕你也听说了各种各样的妖魔化流言，都在把我描绘成一个不近人情的母亲。但是，将心比心地说，世界上有哪一个母亲会容忍自己的爱子不在自己的身边和眼前呢？”梅宁芝叹了口气，却丝毫不见感伤，“更何况，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以为自己翅膀已经硬得足够撑起一片天空，却不知道缺乏历练和经验，那些决定未尝不是可笑的。”
“我不觉得西城的决定可笑，也许在大人的眼里看起来，这种梦想是比较昂贵吧。”叶黎珊慢慢地找着合适的词汇，“他热爱摄影，也有这个才能……”
“我不否认。不过，西城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北辰集团的继承人。”梅宁芝毫不放松地看着叶黎珊，口气循循善诱。她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微笑着说：“北辰集团，单在星城的范围里旗下就有着几万名员工，这份事业恐怕绝对不能算小吧。而且，黎珊，你会觉得西城缺乏成为北辰下一任董事长的能力吗？”
在她的目光下，叶黎珊几乎是无法抗拒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想开口：“可是……”
梅宁芝抬起手。她的手保养得非常好，手指上一颗成色极美的镶钻复古翡翠戒指闪烁着光芒，冷冽一如她本人：“在能够有一个十全十美人生事业的前提下，所谓的追寻梦想，大部分都是自找苦吃的下场。西城这辈子自己赚过一分钱吗？他根本不知道吃苦这两个字怎么写。而他本可以不用吃苦，就得到足够的锻炼，成为一个称职的上位者。何况，在有着完美的事业前途之外，他还可以有完美的家庭生活。黎珊……你，不想成为他的人生伴侣吗？”
在那一瞬间，叶黎珊摒住了呼吸。她没有想到，梅宁芝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黎珊，你知道我的眼光很高，在我的眼里，你是极少数能配得上西城、成为北辰董事长夫人的女孩，或者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这个位置，我曾经坐过，所以知道它有多么重要和不容玷污。你是我认可的，我希望你能够成为西城的女友，陪他成就一个完美的人生。林音和他绝不般配——不要急着辩解，我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那样的东城下层掘金女，如果我梅宁芝能容她攀附我的儿子，也算我这个母亲无能！黎珊，西城是属于这里的，他现在只是一时受了蛊惑，想要脱离生活的正轨罢了。我希望你能够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为她挽留她的儿子。”
在洋洋洒洒一大篇后，梅宁芝刻意放慢了语速，带着自信的眼神直视叶黎珊：“何况，这位母亲会为了她认可的最佳媳妇人选，动用一切可能让西城和那个东城掘金女分手！”
在这一刻，感到震惊的不止是叶黎珊，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正站在门外的项北。他从发布会上提前回来，发现梅宁芝在厅里会客，真打算不动声色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却愕然发现和梅宁芝对谈的是叶黎珊。
鬼使神差般，他停下脚步，听到了以上的一番对话。
在梅宁芝自信地丢出那个丰盛的诱饵后，紧跟而来的是一场沉默。从视线里，叶黎珊背对着门，垂着她卷曲光泽的长发，似是在默默思考。看不到她的表情，项北突然觉得内心有点焦躁。
他似乎……不想听到叶黎珊的回答。
正打算走开，项北和门内的梅宁芝同时听到了叶黎珊虽然不大，却坚定甜美的声音：“谢谢阿姨的好意，不过恕我拒绝。”
“什……”梅宁芝似乎笃定叶黎珊一定会接受这个条件：在这女孩的眼睛里看得出对陆西城的担心，这就是她最大的筹码。可是，叶黎珊却出乎她意料地作了否定。
缓和一下心神，梅宁芝扬了扬描画精致的眉峰：“如果可以，能告诉我理由吗？我希望你能够说服我。”
“因为……”叶黎珊坐直身体，并拢双膝，宛如一个公主般仪态万千却又充满了同样摄人的光魄，“从始至终，您都是用一种指示而非真正尊重的心态来面对这件事，面对西城，甚至是面对我的。梅阿姨，您难道没有发现吗？”
不待梅宁芝发语，叶黎珊又迅速讲下去：“就像您说的，明人眼前不说暗语，我的确是很喜欢西城，这点如果我否认的话，恐怕您也会很犀利地拆穿我吧。但是，喜欢这个词，对我来说有更高贵的意义。即便无法成为他完美的人生伴侣，我也不会想要破坏他的幸福。我不想把他和自己都绑在死结里了，再也不想那么做，因为……那样只会让大家都痛苦，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阿姨，我觉得你也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学习如何放开陆西城——他不会永远在你身边，永远听你指挥，他是你的儿子，但也是一个有思想的独立的人。”
一瞬间，温度下降至冰点。梅宁芝抬起了下巴，原本的温和一瞬间化作冷酷如冰：“思想？独立？黎珊，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孩子，没想到你也在讲一些陈词滥调。理想是什么？做一个三流的摄影师？他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你有想过多少人会对这件事指指点点？我梅宁芝的儿子绝不是一个没用的二世祖！”
“或者吧。”叶黎珊轻轻颔首，“不过，我理解西城的想法：我们从小就生活在流言中，不是吗？我想西城一定不想再在乎别人的想看法，毕竟别人没有在他生病的时候守在床边，别人没有为了教育他费尽心思。事实上，他只在乎你和陆爸爸的想法。虽然你们离婚了，但西城仍然是你们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为什么你们不能为他再支撑更多一点的信任呢？”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问题在于他太年轻了，所以才会这么自以为是！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从而痛恨自己。作为他的母亲，我有权利也有义务阻止他的人生走向不幸！”梅宁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口气咄咄逼人。
“也许他将来会痛恨那个幼稚的自己，可是同样地，他也有可能会痛恨阻止他追寻真我的你。就算西城不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政治家，也不在乎赚更多钱、被更多人尊敬，但是他会成为一个为了追求理想而感到幸福的人。阿姨，难道你不希望他幸福吗？”
没有得到回应。紧紧蹙起眉头的梅宁芝用一种无可质疑的口吻说道：“恐怕我们的对话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麻烦你跑这么一回，黎珊，失陪。”犹如红桃女王般倨傲地退场，梅宁芝转头，二话不说即朝门外走去。
叶黎珊叹了口气，原本剑拔弩张的客厅里瞬间静谧无声。热茶还在精致碎花布垫上的银质茶壶中冒着热气，可是这一番对谈却以无功而返告终。
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叶黎珊吃了一惊，猛然回身。
项北邪邪地笑着，一边夸张鼓掌一边走进房间。
“你……”叶黎珊气结，“你是鬼吗？突然之间就出现！”
“我这个鬼差点被怒火冲天的红桃王后在门口撞见呢！幸好我躲得快！”项北一吐舌头，“不过公主殿下刚才的气势也很惊人啊，我可从没见人敢这样跟她说话的。”
“我只是很普通地对她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已。”叶黎珊无奈。
项北摇了摇手指：“没有人。没有人敢‘对她说出自己的看法’，因为梅宁芝的看法才是唯一的，至少她这么认为。”
叶黎珊点点头，如果说陆西城的倔强是闪光的小冰凌，那么梅宁芝的固执就是放大一千倍的冰柱了。
“可惜，我还是失败了。”叶黎珊说。
项北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头，用不清不愿的语气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不过假如可以的话，真不太想用。”
叶黎珊好奇：“那是什么办法？”
项北对她笑了笑，坐下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容许我保密。对了，你还要马德莲娜小饼干吗，我们家厨子可是米其林三星的水准。”
“星城的夜色还真是迷人，维多利亚港的美景也不过如此。”说这句话的是高明骏。
他和叶黎珊并肩站在叶家二楼的露台上，正对着夜色的沁人。弯月如钩，又像精心打造出的奶白色琉璃吊坠，从摇曳的树影上可以看到远处低矮的街道上灯火如织。
自从叶市长邀高明骏赴家宴后，他时不时会来到叶家做客，和叶伯伯谈古论今，跟叶夫人聊聊高家的一些轶闻。叶黎珊仿佛觉得十几年的间隙从未过去，高明骏用一种十分自然的姿态，柔软而聪明地融入了叶家的气氛。
高明骏原来是这样一个丝毫没有雕刻痕迹的社交高手呢，叶黎珊微微一笑，想道。
“几乎走遍全世界的你都会这样说，那么这真是很高的赞誉，我代表星城人受宠若惊呢。”她将身上的驼色Missoni开司米薄外套少稍稍拉拢，裹紧里面穿着浅绿色蔷薇花纹复古蓬裙的身体，浅浅一笑犹如月光，“希望不是口是心非。”
高明骏几乎是孩子般出神地看着她，随即恢复了自己稳重温和的原样：“如果是你作为星城代表来领受这个奖赏，我保证那是千真万确的赞美。”停顿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听说在常春藤联盟访问的项目里突然增加了一次辩论会？”
叶黎珊点点头：“没错。而且它是由我和林音、项北向学校提出建议的，你是想确认这个吗？”
“我只是有点惊讶……毕竟这个活动的提出非常出乎意料，不过我觉得你们的想法很棒。‘立场和冲突——浅论不同文化背景和社会身份下的价值观碰撞’，确实值得一场出色的辩论和交流。”
“这是目前的大纲，之后我们会详细策划一场有主题的辩论。”
高明骏有些期待又有些玩味地看着叶黎珊：“你会参加吗？”
“当然了。”叶黎珊说，“对了，如果我想和你研究一下主题和资料，会不会打扰你呢……”
高明骏爽朗地笑了，然后他做了个出乎意料的动作，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叶黎珊的额头，换来她的哎哟一声还有有点小抱怨的可爱眼光。“那真是求之不得呢，认真的小辩手。”
就在叶黎珊和高明骏“备战”的时候，东城的某所公寓里，林音披着一头湿淋淋的长发，交叉着双腿坐在她的写字桌前，在白色苹果笔记本上敲敲打打。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萤幕上显出了“您的邮件已发送”字样。
她长长嘘出了一口气，拿起手边一只红苹果大大地咬了一口，露出了三分狡黠七分得意的表情，又抓起电话，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按着输入键。
不一会儿，西城的某个用维也纳青春风格装饰的小楼里，池小缘坐在房间里到处都是的哥特风摆件中，对空中摆出一个V字手势，定睛一看可以发现她正在用视频通话，荧幕对面坐着的是结结巴巴的温御：“已经用特快专递发……发送好了。”
“Coolest！”池小缘拿出贴满了各色水晶钻饰的Iphone，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林音：“喂喂，L女王L女王，我是C影子杀手，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邀请函发出去啦！”
“做得好！”林音一边大嚼苹果，一边嘟嘟囔囔地说。
“Y公主那边准备得怎么样？还有X邪恶骑士呢？”
林音差点被苹果渣噎住：“你怎么给所有人都起了个绰号啊！”
电话里穿来的是池小缘毫不在乎的声音：“因为我们不是神秘的正义联盟吗？”
“好啦！黎珊那边应该没有问题，高明骏是一辩，她和项北是二辩和三辩，自由人是文科班的班长。”
“好酷的阵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