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当下气氛不合的是,叶黎珊和项北,这对被选拔出来的优秀学生代表之一,居然在整个活动里出包撞捶得一塌糊涂。
在好几次两人的合作出现状况之后,他们被气急败坏的指导老师发配到一边,去做最简单的负责餐饮点心的工作。
现在的孩子也太没有责任心了吧!指导老师生气地说着这种话,走开去指派其他学生顶替他们俩个的位置,而他们俩则被撇在了一边。
“Dear, please bring me a drink.”一个金发碧眼的常春藤女教授气质高雅地微笑向叶黎珊说道——她手上正端着两杯红莓果子饮料。因为怕叶黎珊腾不出手去递饮料,故此项北向旁边侧了侧身,将手伸向她手上的托盘。
察觉到项北的动作,叶黎珊紧张地想要扭过身体,谁知一个不小心,动作幅度过大导致那个托盘无情地朝一边摔倒下去。
“惨了!”她心中叫苦连天,赶不及想要抓住掉下去的杯子,结果还是项北比她手快了一步,及时稳住了那两只险些就要遭到粉身碎骨命运的玻璃杯,可是杯里的红色液体,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地喷洒了对方女教授的一身。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眼睁睁看着那些红色的液体从白色的丝绸衣裙上一滴滴汇流下去,对方的鞋子上也被洒得都是斑点。
“I’m totallysorry!”叶黎珊心急火燎得快要哭了出来: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托盘,从一边扯起一块洁白干净的餐巾,就要为眼前的女士擦拭。她秋水般的大眼里已经急得泛起了点点泪光,小嘴严肃地抿着,仿佛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自己单薄的肩头。
女教授温和地笑了起来:“It’s Okay, don’t worry, cutegirl……”对方极有风度地用温和的言语化解着叶黎珊的尴尬。而项北则在此时发挥了他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万人迷风范,彬彬有礼地用流利的牛津英语,指引女教授到舱内更换衣物。
当他回到叶黎珊身边时,她还是带着一脸魂不守舍的表情。从窗口吹来的风,缓缓掠起了她的长发。
叹一口气,项北想开口对叶黎珊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动作僵硬地朝一边踏了一步,故意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这种刻意痕迹很重的行为,瞬间也激起了项北这个大少爷天性里的傲气和不甘。
他被那些围绕着他的女生宠坏了,虽然面对叶黎珊,他已经尽可能地给出了自己所有的耐心和关怀,可是这种明显是将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行为,是他无法轻而易举就能从心胸里抹去的。
他强自按捺着内心的不快,走到叶黎珊身边,冷冷地问:“你还好吗?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那就干脆告假,不用来这里强撑欢笑地招待别人吧,雅勤高中这点人力还是有的。”
被他毫不掩饰的冷言冷语刺中,叶黎珊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几乎疼得让自己叫出来:难道项北看不出自己正在用拉开距离的方式,来化解两人之间已经开始有些复杂的进退关系吗?
可是,叶黎珊却不知道,自己毫无恶意的行为,却正是项北所难以接受的。男女之间的关系,像是狐步舞一般,舞步迷人凌乱,却又如此复杂。而叶黎珊天生的高傲和小姐身份,还有除了陆西城外几乎再也没有将眼光注目过任何男生的经历,让她觉得自己和项北的关系已经开始变得棘手。
她下意识地回答项北:“我没有……只不过……”
正在搜肠刮肚地想要寻找一个合体的答案,来安抚项北,又能轻松化解眼前的尴尬气氛,却不料项北又冷冷地说出一句话。
“如果你不想跟我站在一起,那么你可以走开。也许我这样糟糕的人站在你身边十米开外,都会污染大小姐脚下的土地和呼吸的空气吧。”
仿佛内心被谁揪了一下,叶黎珊的心猛烈地疼痛起来。
她的神色迅速地黯淡了下去,仿若一朵枯萎的玫瑰,像是无法呼吸了。再也想不出什么话应对眼前这个开始变得陌生,和借她肩膀、让她依靠、笑着请她吃热狗的那个人,判若两人的这个项北。
在软弱到容许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之前,叶黎珊转过头,一言不发地快速跑出了房间。
“混蛋!”眼看她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开,项北内心充满了自我厌恶干和被她刺伤的感觉。不管不顾地朝墙壁挥出一拳,并且恶狠狠地瞪着两个好奇地看着他的学生,项北又猛力锤了一下墙。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地步?两个人内心似乎都有一片不能压抑的黑暗,在他们想要接近之前,又升腾并且包围住了彼此。
而另一边,叶黎珊漫无目的地跑上了游艇二楼的甲板。更深露重,甲板上已经比之前寥落了许多。只有几个人站在远处的栏杆旁,还在欣赏星城的夜景。
叶黎珊双手抱住胸口,靠在栏杆上,呆呆地垂下头看着水面。这一条美丽的澜星河,在夜里映射着岸上的耀眼灯光,可是它底下的深沉黑暗,仿佛自己的内心,沉重得让她几乎不能呼吸,想要尖叫出来。
一切都被搞砸了。她面对项北,无言以对。
而这一切,本该并非如此。
一只大手覆盖上她的肩膀,让她心神一跳,急忙转头:难道是——
眼前出现的是那张一如既往温和而儒雅的面孔,浓眉大眼,满脸都写着“可靠”长相,却又因为五官的端正不会失之憨厚,反而让人更觉得高贵而有亲和力。高明骏正一脸关心地看着她。
“小珊,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高明骏的声音低沉缓缓,像是梵音弦乐一样,静静地流淌过叶黎珊的耳膜,带来一种被安慰的感觉。池小缘这个大腐女曾经为高明骏确定属性,她坚定地说:“虽然高明骏可以是帝王攻,但是他也可以是治愈系的忠犬攻哦!”
当时的叶黎珊对池小缘的恶趣味嗤之以鼻,还用YSL的彩妆把她的脸画成了脸谱以惩罚她小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可是现在,她深刻感受到了池小缘的正确性:
高明骏的身上有一股正面的力量,总让人可以被鼓舞。
面对他,叶黎珊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似乎有许多难以对别人的解释都可以对他诉说。所以,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不是生病,只是……”
“遇到了什么挫折吗?”高明骏用充满了解的眼光看着他,不疾不徐,只是等待她自己说下去。
“嗯……只是……一些杂事而已。”叶黎珊用手将刘海掠到耳后,微微侧着头,眺望着水面,“总觉得朋友之间的关系,也是很难把握的。假如说,只是假如,一对原来关系很好的朋友,突然之间,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起了变化,这种变化不是坏的,可却破坏了原来的关系,让人促手不及……”惊觉自己讲得混乱,叶黎珊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是不是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高明骏微微一思索,也转过身,和她并肩站在一起,面向甲板外的澜星河。
“我听你这么说,觉得其实这对朋友应该还是互相关心着的?”
叶黎珊颔首:“确实……我想他们应该对彼此都还是很珍惜地。”项北应该没有讨厌我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那就是了,依我看来,这两个朋友的初衷并没有改变,所谓的‘变质’不过是因为用错了和对方交流的方式,所以才打破了某种程度的平衡吧。其实,人类和动物最重要的区别,就是能够用言语和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放任误会的发生。”
高明远淡淡一笑,那晶亮的双眼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充满说服力,并且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而产生反感的威仪。
“有时候,贸然想要急进,却很有可能无功而返。《圣经》里说,今日自忧虑今日当就够了,你看那野地里的百合花,它不种也不收,可是所罗门王最繁华的时候,也不如它呢。与其去操心那些你无法控制的事,倒不如顺其自然——我相信,时间会证明很多事情,而你的真心总会让有心人看到。”
说完,高明骏略带一点歉意地转过身,拍拍叶黎珊的肩膀。
“我又忍不住说教了,不会让你讨厌我吧。”
“怎么会呢!”叶黎珊忍不住心头的暖流,高声说。高明骏的言语和态度像是清新的泉水,叮咚而过,又韵味无穷,一扫她心头的阴暗。
冒进不如顺其自然。这八个字仿佛幽暗中的琉璃灯一样,让叶黎珊原本看不清自己心路的双眼,突然拿下了被蒙蔽的布条。
而以高明骏这般身份,实在无需这样开导她。他的沉稳亲切,以及不因自己是学长而摆起架子的开朗作风,完全平复了叶黎珊纠结而波动不已的心情。
她真诚地看向高明骏,眸子里是无比的感激:“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我还要难过很长时间吧。有些想不通和纠结,需要其他朋友的敲打!我绝对不会因此而怪罪对我说真话的人,总之,真的谢谢你。”
长长舒了一口气,叶黎珊心情愉快地看向远方,并且语调轻快地说:“看!那是西城最美的天主教堂,它的尖顶在夜里看起来都很醒目吧。如果白天去看的话,你会被那些彩色玻璃窗和金雕给震撼的。”
“哦,是吗?那我很期待能有机会去观赏它,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大驾光临,为我做一下向导,我能有这个盼望吗?”
“Pas de problème!(没问题)”叶黎珊用流利的法语回答了这个问题,而高明骏接下去的一句“Mercid'avance!”(先谢谢了)则让两人都忍俊不禁。
就在我们的公主被横空出世的骑士拯救了一次的同时,我们的邪恶王子项北,此时正重复着叶黎珊之前的情绪波动和纠结。
对叶黎珊的冷言冷语并不是他真心想要说的话,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话到嘴边总是变了一个调子,项北忍不住低低骂了自己一声:“好蠢!”
室内的空气仿佛要让他窒息,为了抚平自己的心烦意乱,他决定也去甲板上透一下气。抬足登上悬梯,刚刚来到二楼甲板的项北,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他的心里一惊。
那个声音是如此熟悉,正是他绝对不可能听错的——叶黎珊的惊呼。
一瞬间,对叶黎珊的担忧让他不顾风度,拔腿就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而眼前出现的一幕几乎让他倒抽了一口气:
叶黎珊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地被一个人半搂在怀里,而那个搂着她的人,居然是高明骏。
嗡一声,只感觉到一阵热血冲上了头脑。项北觉得自己连手都开始发抖了,内心只有这个念头:“高明骏这个混蛋,对叶黎珊做了什么?!”
他像一头刚被放出笼子的美洲狮那样,扬起了优美而愤怒的鬓毛,大吼一声:“放开她!”
朝前扑去的瞬间,他看到了高明骏不解的眼神,而对方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更是刺激了项北的愤怒。
一手拉住叶黎珊,他就要把叶黎珊从高明骏的怀里夺过来。而高明骏却拦在他的面前,一脸正义凛然地问:“你要干什么?”
项北反手一拳就朝对方挥去。
尽管高明骏的反应也不慢,可是对于项北的“突然袭击”还是吃了一惊,朝后躲去时虽然避开了他拳峰最猛烈的一波,可还是结实地挨了一下。
高明骏被项北揍得向旁边踉跄了过去。这时已经有一些人被惊动,围了过来。
叶黎珊急得跺脚:“住手!项北!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事到如今你还在护着他。项北内心一阵冰凉,咬咬牙,决心豁出去教训这个他早就看不顺眼的高明骏一顿,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项北又上去揪住了刚刚站直的高明骏。
两个高高大大的男孩扭打在一起,周围的人都无从上去将他们分开。而站在一边的叶黎珊已经气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互相挥拳,却又无能为力,一时之间心脏仿佛都要被撕裂。
抓住一个空隙,高明骏把项北朝一边推去。
项北跌跌撞撞跑了两步,又像头愤怒的小狮子那样想要再走过去,却发现叶黎珊已经挡在了高明骏的身前,对自己怒目而视,脸上已经愤怒得起了两朵嫣然的红晕。
他冷冷一笑,对叶黎珊身后的高明骏喊:“怎么!你这个情圣太有才了吧,用什么手段让所有女人都能被你骗了还为你说话?!有种就不要躲在女人的身后!”
不等高明骏回答,叶黎珊已经不管不顾地尖叫出声:“项北!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是不想让你被人欺负!”项北也愤怒地与她对吼。
“没有人欺负我!除了你!”叶黎珊看到如此疯狂的项北,除了气愤外,还有淡淡的心痛。可是失去理智的怒火驱使她,对项北说出这样一句话:“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开!”
转瞬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项北,突然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那样,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他张了张嘴,脸上一瞬而过一种凄凉的神色。
不过下一秒钟,他又歪起了嘴角,用一种阴狠决然的表情看着叶黎珊,嘴里吐出的是毫不带感情色彩的冰冷字句:“Okay.”
转身走开,项北撞开围观的人群,肩膀笔直地走下楼梯。
在这个过程里,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也没有看到叶黎珊哀伤痛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