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夔清晨醒来,周身疼痛难耐,好在鼻尖萦绕股冷凉异香减缓了王夔伤痛,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憔悴清瘦脸颊,正是王夔妹妹小青囊,这两日王夔昏睡小女孩青囊便在车厢中寸步不离的守了两天一夜,看到王夔睁开眼睛小女孩悲伤面容焕发出这几日不多见的笑容,王夔坐起身,车厢角落放有香炉,异香萦缭,开口问道:“青囊,那位黑衣老人呢?”
青囊为王夔在后背垫起床褥,以便受伤颇重的王夔坐着舒服一些,开口说道:“李爷爷去城里买吃食去了,走之前说哥哥醒来不要四处走动,再等一会他就会回来。”
王夔点了点头,后背贴紧柔软锦被,在武帝城小院,不说车厢中那若有若无泌人香气,仅是这套被褥就是不可想象的物什。死里逃生的王夔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愈发谨小慎微,七年如丧家犬般流浪游历,见多了市井底层的龌龊事情,一些浅显道理就愈发刻入骨髓,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使得男孩过于少而老成,除了自己妹妹青囊之外,王夔无论对谁总是冷面冷眼,扪心自问起初那桩事情纯属飞来横祸,可后来老者出手相救,便显得事出有妖了些。陪着青衣公子哥一同前来的********人王夔自认自己对上毫无半点生机可言,由凌空一袖便将王夔抽飞,体内脏器皆受重创便可窥得一二,老者并无动作三人便任由自己宰割,王夔不敢想象这是何等境界才能有的通天本领。
车帘被掀开,似乎早已料到王夔醒来,黑袍老人手提两笼蒸包走进,分给青囊王夔每人一份,他对小女孩说道:“先去车外等会,我与你哥说些话。”
青囊看了眼王夔,见哥哥点了点头才出了车厢。
老头看着眼前这幕表情并无变化。
王夔将蒸包放于一边,双手交叠于腹,正襟危坐。
老者开口道:“你可知你家家世?”
王夔一板一眼回答道:“小子是名孤儿,只有妹妹青囊相依为命。”
心中暗自诧异,难道这老头与自己祖上有些渊源不成?不然何来此话,可前些年一起陪同自己流亡逃窜的老奴并未丝毫提及,王夔不敢妄自揣度。
黑袍老者不动声色,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老夫姓李,名乐天。”
王夔愈发低眉顺眼,恭敬道:“感谢李前辈救命之恩,小子永生难忘。”
老者不置可否,神情看不出丝毫变化,上上下下打量王夔一遍,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救你?”
王夔微微皱起眉头回答道:“小子不知。”
以往那位爱自称老黄的老奴曾说过人心裹测和没有理所当然的付出,王夔听后深以为然,没有丝毫利益挂钩,一时的出手相助多是因为隐恻之心。
老头说道:“老夫救你是不愿一块武道璞玉就此夭折,那个张姓后生的确有些眼光,但他看得并不真切,当然我救你还有一事便是要你习武有成后去杀一人,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送命。”
说罢,老神在在坐在车厢中静等王夔答复。
自知毫无退路的王夔识趣回答道:“谢老前辈栽培之恩”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知小子妹妹如何安置?”
老头嘴角含笑,说道:“我会让她与你一同拜入华胥山,只不过你武她文。”
如遭雷击的王夔怔怔发愣,华胥山?身处武帝城王夔听得最多的便是秦王朝华胥山的大名,每届武评中皆可获得不错名次的庞然大物,百年来被整座江湖一致视作武道圣地,何况它真正出名之处在于社稷学说,大秦王朝现如今最是尊贵的那一撮人多是出自华胥学宫。
哪个少年没有个自己的江湖梦?只不过王夔的江湖梦被现实磨砺下支离破碎,本没有再多期望的他突然有一天听到自己可以进入万人之上的华胥山习武,再少而老成也无法抑制他此时心中澎湃。
他还清晰记得两年前在溢香楼外,整栋青楼所有清倌红牌齐齐出楼迎送一位挎剑青年的场景。当时人群爱慕,沉湎,羡慕,嫉妒,敬畏种种目光凝聚一身,不羡慕是假话,但王夔自知以囊中钱财能不能走到华胥山都是两说,更不要奢望能拜入山中做名外姓弟子。
王夔俯身便拜,老者微微抬手,王夔无论如何也无法弯身分毫,“你不必拜我,我送你进华胥山只是一时兴起,其后种种磨练你若能捱过那是你的造化,与我毫无关联,最后我让你杀掉一人就算还我一份人情,至此你我二人两清。”
王夔不再坚持,坐回床榻,老者接着说道:“这几****养好身子,我传你一套吐纳口诀,在回华胥山之前入得末品,这就是你第一个考验。”
王夔恭敬答是。
接下来两日,除了必要下车之外,王夔深居简出,由老者口述而来的一套吐纳口诀,每日疯魔吐纳,第一日体内伤势好了十之五六,第二日内伤悉数除尽,王夔坐于车厢内,一呼一吸,尽得精髓。小女孩在一旁捧在腮帮看得聚精会神,老头子眼神褶褶,道家有仙人下凡之身,释家有活佛转世一说,兵家则多是先辈英灵兵解世间,轮回转世,体内自成兵胎,与道胎金刚不分上下!
这一代江湖,华胥山出了位李长生,被誉为三百年来武道扛肩的英才俊彦,身居天泽洞天,每日呼吸吐纳声动如雷鸣,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就早早到达小宗师二品境。李乐天饶有兴趣的打量尚未入品王夔,不知这个朱雀余孽能到达何等高度,若能在三年内入得中品,自己不是不可以着重栽培于他,只要不出七年期限,老者都能等得起。
第三日,王夔吐纳中悠悠回神,车厢外淅淅沥沥小雨依旧,掀开车帘,深吸口气,冰凉空气穿肺而过,泌人心脾。
身后老头问道:“吐纳几层?”
回过身来的王夔恭敬回答:“不到二层。”
老者点了点头,自己所述口诀节选自被名门正派诟病许久《抱朴子》一篇,《抱朴子》为周王朝国师姜太公所创,不遵循缓缓渐进步步为营路数,一味以掠夺为主,颇具魔道功法意味。八百年间仅有姜太公一人借此成就圣人位,在其飞升之后《抱朴子》一分为三,现如今流传于世仅有前两部分,若想修行《抱朴子》便只能止步于二品小宗师,登临一品无异于痴人说梦。李乐天所述口诀分为九层,对应末三品境界,何时吐纳三层便可自然而然入得末品,淡然开口道:“进展不错。”
不等王夔有何沾沾自喜,接下来一句便将他打翻在地,“不过李长生在你这个年纪就是五品境武夫,相差太远。”
颇受打击的王夔小心翼翼问道:“老前辈,不知李长生为何人?”
老者开口道:“比你年长不过几岁,是华胥山这代鳌头人物”顿了顿后,“也算得上你大师兄。”
王夔在一旁长吁短叹,以往自己在武帝城觉得七八九品武夫已是牛气的不得了的人物,怎么到了老者嘴里便说的如此不值一文?是自己太过井底之蛙还是老者眼界大的实在吓人?还有那位未曾见面先闻其名的大师兄,是何等谪仙人物才能十岁出头便入中品武夫?王夔心向往之。
老者在一旁看王夔长吁短叹,没好气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以你资质若能有李长生这般顺风顺水,现在说不准华胥山也有你一席之地。”
王夔手指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道:“我?”
老者哼哼几声,“不然?”
将来可以与武道怪胎李长生一争高低的璞玉,武道兵胎尚未孕育完全修行速度就能追赶上高门崇宗里数一数二的亲传子弟,并且身俱与《抱朴子》一文完美切合的武魂,若不是老者知晓一些陈年辛秘,便定会认为王夔是兵家祖师姜太公转世之身。
不再自怨自艾的王夔搓了搓手,嘿嘿笑道:“不知小子何时才能达到大师兄那般高度?”
老头瞥了一眼王夔,淡淡说道:“练武稍稍晚了几年,不过有望而立之年追赶而上。”
王夔知足常乐,比起前些时日的毫无出头之日,现在他很是满足,最起码有了盼头。刚刚打算入定打坐,李老头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这有一套炼体功法,与早先传你法决相铺相成,你愿不愿学?”
王夔问道:“会死?”
老者淡淡回了句:“有我在你死比活难。”
王夔毫不犹豫道:“学!”
炼体功法只有数百字,比起第一篇吐纳功法还要简练许多,王夔仅听取一次就悉数记下,口述一遍说与李老头听毫无错字,王夔抬头问道:“该如何炼体?”
李老头看向王夔轻轻笑了一笑。
随后王夔就被李老头一脚踹下马车,扬长而去。
跌落至水洼中的王夔一个鲤鱼打挺站起,看到愈行愈远马车,撒丫子开始狂奔,奈何那头青毛出生着实厉害,无论王夔如何掰命赶路,半个时辰就彻底不见了踪影,停下脚步,王夔破口大骂,片刻工夫后,他抹了把脸上雨水,运转两种走气法决,深吸口气,大踏步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