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奥居高临下地望着积雪覆盖的花园。
当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现象很有趣:建筑宛如有灵魂的生命体,与屋主的命运休戚相关。当主人运势蒸蒸日上时,宅子必定是生机勃勃;当主人一家开始走下坡路,每块砖石都会随之显出破败之相。
这前后也不过几天时间,理查德的府邸就变得冷清萧条,没人打理的庭院到处是枯枝野草,没人清扫的雪地上看不到几个脚印。从雷吉诺德耀武扬威的派头来看,想必这里从前也是门庭若市。如今大家都忙不迭去讨好新贵欧尼斯特·达西了,谁还搭理失势的理查德,避之还唯恐不及呢。
人类就是这么目光短浅的生物。李奥轻叹。他倒不觉得惋惜,更没有半点伤感,只是雷同的场景见过太多次,对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情世故厌倦了而已。
实际上,虽然英格丽特·理查德被逐出宫廷,失去了女伯爵的封号,但家族房产和田地并没有被收缴,而且至今没有人来趁火打劫抄家闹事,就意味着理查德还是还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护。这微妙的用意,怕是当事人也弄不明白。当然也不能怪他们,估计这一家子还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呢。
在以惊人的耐心等待艾尔伯特恢复体力期间,李奥很快摸清了理查德家族的底细。王都每一个住民都对理查德的发家史如数家珍,又嫉恨得咬牙切齿。所谓知己知彼嘛,他不认为让艾尔伯特开口一定易如反掌,但也未曾没料到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牵着鼻子走。该死的,当时差一点就咬了他,那小鬼知不知道他这些天来忍得有多辛苦,才没有下杀手的?
这是他的失策,李奥不得不承认。他得考虑到艾尔伯特年纪虽轻却已经侍奉了莱森拔十年,还是以人类的身份。吸血鬼的那些个手段,无论怀柔还是胁迫,甚至于身体折磨,对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了。一个凭意志力就能抗拒催眠术的孩子,绝对不能等闲视之。就算艾尔伯特真的和“白主教”一点关系也没有,也值得他花费点心思研究一下。
所以要另寻突破口。
一阵迅疾的响声由远而近,打断了李奥的沉思。他抬眼望见几辆封得严严实实的黑色马车从墙外空无一人的大道上飞驰而去。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间,李奥还是看清了车厢上的纹章图样是金色眼镜蛇。
那是“三巨头”之一,第三亲王迪奥多拉的徽章。迪奥多拉是三巨头中年纪最轻的一位,也是唯一的女性,其封地西起莱茵河畔,东至黑海,含盖了整个多瑙河大平原。根据帝国律法,若非宣召,亲王不得擅入王都,即便是长夜节这样重要的日子也不例外。看刚才这几辆马车的规格,应该是先遣使者而非亲王本尊。听说迪奥多拉喜欢排场,她的仆从多半是来为后日的庆典做准备的。
也就是说,帝国的大人物们很快就要齐聚一堂了。时隔近百年终于能面见创造者,还有那位备受宠爱的兄长,想必两位亲王的心情也不平静吧。要是期间没发生点什么有趣的事,还真对不起这么大的阵仗。
幸灾乐祸之余,李奥也没忘记真正的来意。他伏身从屋檐跃下,无声无息踏进整个宅邸雕刻最为华美精致的阳台。
他早就调查好了,这儿就是女伯爵的卧室。大白天的,所有窗帘却拉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出里面的情况。李奥大大方方地推门而进。一定要让他说出神圣盟约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每栋房子的所有者必须宣布家宅对所有吸血鬼开放,自此之后天下再也没有他进不去的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对李奥来说一点儿不成问题。只是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混合着各种浓烈的气味:香精,调料,开始变质的食物,还有人类的分泌物,这对吸血鬼敏锐的嗅觉来说太刺激了。一定是女伯爵砸掉了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打翻了佣人每日送来的饭食,出事后再没有出过这个门。
他很快发现了目标。英格丽特赤着双脚、裹着床单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反应迟钝。他在她的面前蹲下来,毫无神采的双眸从深陷发黑的眼眶中直勾勾盯着他看。
能够得到莱森拔的青睐,至少可以肯定这女人是美丽的,更何况他还见过她的儿子。但这死尸一样的脸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失去主人垂爱的眷属,大抵都是这么一副模样,用不了多久就会迅速衰老,像一株没人浇灌的花那样干涸枯萎。
英格丽特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吸血鬼,所以没法以语言来驱赶。不过在她体内的莱森拔的血还在发挥作用,她对主人以外的吸血鬼不会言听计从。她可以大叫引其他人过来帮忙——如果有谁能听到,或者还愿意施以援手的话。只是,她没有那么做,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吸血鬼和她的主人等级相同,那就是她对所有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能为您做点什么吗,我亲爱的夫人?”
李奥微笑着向英格丽特伸出了手。无需使用吸血鬼的迷惑术,他也是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男性。李奥了解自己的优势,也善于加以利用。
英格丽特的眼球动了一下,她看起来终于像个活物了。干裂的嘴唇开始翕动,可她只发出了抽气一样难听的声音。
“您最想要的是什么?”李奥循循善诱。
“杀了那孩子!”女人从紧咬的牙齿间中挤出了每一个字,强烈的恨意让她挣扎着挺起脊背,一把扯住了李奥的衣袖。“把那个该死的小畜生杀了!”
李奥拉开了英格丽特的手,却没有冷淡地推开,而是礼貌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我做不到。至少现在不能,令郎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将来我会考虑亲手杀了他,但看您这样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英格丽特愣了一下,便捂着脸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那孩子夺去了我的一切。”瑟缩成一团的她像迷路的小女孩那般彷徨无助,“我恨他,是他害我失去陛下的宠爱,是他害我失去了贵族身份和出入王宫的权利,这该死的小畜生总是一意孤行忤逆陛下……即使如此,陛下还是在意他超过我。”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就算是失去人性的眷属,也不会对骨肉至亲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多半只是淡漠得如同路人。英格丽特之所以仇视儿子,还是因为多少意识到自己只是用来折磨艾尔伯特的道具,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被陛下抛弃之后我生不如死,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她泪眼婆娑地仰望着他,仿佛溺水的人拼命去抓岸边的稻草。有那么一刹那,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艾尔伯特的影子。只可惜,如此可悲可怜的模样,对吸血鬼来说,也只是徒增厌烦罢了。怜悯和慈悲,从放弃人类身份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没有体会过。
但这不妨碍李奥体贴地扶住女人的肩膀软语温存: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救你。”
女人的哭声停止了。李奥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屏住了呼吸。
“喝下我的血。”
英格丽特的肩膀明显一僵。她的惊异,恐惧,疑虑还有挣扎,都在李奥的预料之中。
“这是你保持青春美丽的唯一办法,我可不觉得莱森拔的后代哪个有胆把自己的血给你喝。等你人老珠黄变成干瘪的老太婆,就算哪天莱森拔回心转意了,也不想再多看你一眼。利弊得失,你自己衡量。”
女人的忠诚和私心,到底哪一个能占上风呢?李奥几乎不费脑筋就能猜到答案。莱森拔在看中这女人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要下个“不准喝其他夜族之血”的禁令吧,因为他的子孙后代没一个敢越雷池半步。
英格丽特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抓紧李奥的手可没有半点儿放松。
“如果,”英格丽特极其缓慢地说着,好像那些每一个单词都是锋利无比的刀刃,一不小心就会被割伤了嘴唇,“喝下了你的血之后,我对陛下的爱会改变吗?陛下他会感觉到吗?”
“谁知道呢。”李奥不置可否,“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我见过被遗弃的眷属会变成什么样子,当他们的尸体肿胀破裂,化成一滩臭烘烘的脓水的时候,也不晓得他们的爱传达给了主人没有?”
英格丽特又缩了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哭闹,而是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无意识地,她将李奥抓得更紧。犹豫了片刻,她张开了嘴巴,呼之欲出的那句话明显已经冲到了喉咙。
“胆大包天的贱人。”
雷震一般的声音突然传入了耳膜,吓得英格丽特哆嗦着缩回了手。她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手脚并用地爬向墙角,拉过床单将自己藏在里面。
英格丽特浑然不知站在窗口的女人是何时出现的,可她认得这张脸。就算在西蒙的后代面前,她也从来不会低头——但那是在圣宠优渥的从前。不过,与其说她害怕亚历山德拉,或者西蒙,倒不如说她担心刚才那番隐秘的对话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面。陛下的眷属向其他吸血鬼示好,这不是一死就能赎清的僭越大罪。
李奥失望地耸了耸肩:“啧,偷听可不是淑女行为。”
亚历山德拉显然没有跟同类促膝长谈的兴趣,她在李奥面前,二话不说照准鼻梁抬脚就踢。她先发制人,李奥的反应却也不慢。亚历山德拉初招落空,才意识到男人的身形只是快速移动留下的残影。
“跟踪了老子这么多天也不嫌累,还以为你要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灭口嘞,青天白日的在这儿动手是生怕事儿闹不大?当这儿都是死人吗?”
恼羞成怒的亚历山德拉循声回头,才发觉李奥正翘着脚坐在梳妆椅上,若无其事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你竟敢对陛下的所有物出手!”亚历山德拉恨恨地咬牙。
“真是抱歉呐,数量太多老子不清楚,你这指的是哪个呀?”
不怀好意的挑衅激怒了亚历山德拉,道道青筋从她的额角和手背爆出,深棕色的眼睛因充血而变成了可怖的鲜红色。
“等等,”眼看她要扑上来拼命,李奥又连忙摆手,“我可是观念传统的绅士,不想打女人,更不想在人家闺阁里大动干戈。也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实在不行换个地方切磋?”
亚历山德拉轻蔑地抬起下巴:“我是西蒙殿下的直系后代,皇帝陛下的第二代后裔。像你这样卑微下贱的偷渡者,由我亲手了结都是你无限的光荣!”
“原来如此。”
未等亚历山德拉说完那番炫耀的长篇大论,李奥蓦然变了脸色。说时迟那时快,他按住她的脑袋,猛一用力撞向了墙壁。
猝不及防的亚历山德拉硬生生地挨下这一击。吸血鬼状态良好的时候,折断的骨头可以在十几秒钟之内痊愈。然而颌面重创使得大量血液涌进眼睛和口鼻,让亚历山德拉反应迟钝了不少。在她找准敌人位置之前,以逸待劳的李奥趁机拧住她的手臂猛力弯折,飞起一脚踹上她的腹部,再顺势掐住她的脖子按倒在妆台上。
“刚才还自诩绅士,说不打女人的是哪一个?”
亚历山德拉厌恶地啐出一口血。双臂都被折断,在这个姿势下她是一动都不能动,更别说反击了。
“你还把自己当女人?”李奥冷笑着揶揄,“看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过活了一百多岁,莱森拔的二代后裔就敢这么嚣张,简直不自量力。实话告诉你吧,你主子我都不见得看在眼里,何况你这无能鼠辈。”
亚历山德拉暗暗吃了一惊,不仅是为偷渡者的猖狂。不同种系的吸血鬼之间更没有亲情友爱,只有弱肉强食的争斗。即使如此,就算是六大帝国的君主,也未必敢对莱森拔和他的后代嗤之以鼻。授命跟踪调查以来,她数次被李奥甩掉,就是因为他的气息太微弱,让她实在很难提起警觉。可是,当李奥掐住她喉咙的那一刻,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两人之间的力量悬殊,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是谁派你来的?”
李奥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加大,亚历山德拉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响声。求生是夜族最顽强的本能,然而对父亲的忠心还凌驾在那之上。
“那小鬼身上有我的牙印,莱森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没有公开搜捕,而是让你这么个半吊子偷偷摸摸跟踪老子,为什么?”
“你以为……我会说吗?”
亚历山德拉几乎咬碎了牙齿。
“这样吗。”
说着,李奥一把拧断了亚历山德拉的颈骨。他放开手,听任她的“尸体”滑到了地板上。
目睹了这一切的英格丽特,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她甚至没有移开目光,哪怕亚历山德拉突出的眼睛就从地板的另一边死死地盯着她看。
“离这疯婆子的颈椎恢复原状还有十分钟。”李奥原地转过身,靠在沾血的梳妆台上自言自语,“毁尸灭迹?不行不行,西蒙发觉后代死了,一定会加派人手,那会比现在更麻烦。趁她醒来之前溜之大吉?还是不行,死过一次也不会丧失记忆,她还会把刚才的所见所闻报告给主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抬眼望向木雕石塑一般的英格丽特,“夫人?”
“如果她没有死,西蒙能感知她在哪里吗?”
英格丽特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冷静。看来,就算成为了魔物的玩偶,她和艾尔伯特终究是血浓于水的母子,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除非西蒙真有那么在意她。”李奥搔了搔头发,“老子对后裔的情况不是很清楚啦,照顾小孩真的很麻烦啊。不过据说也就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没法精确定位。后代无法拒绝转化者的召唤,因而对主人来说,后代的具体位置并不重要。”
“我知道怎么关住她。”英格丽特迟疑着,以极低的声音说,“地下密室里有个笼子……银的。”
李奥眯起了眼睛。这可着实有趣了,在吸血鬼的帝国里,无论是采集、冶炼还是使用,甚至拥有银都是死罪。一个靠出卖亲人、巴结吸血鬼谋求富贵的家族,为什么窝藏着这么危险的物品?
他朝着英格丽特走过去,在女人惊疑的目光中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当吸血鬼的伤口近在眼前的时候,英格丽特惊惶不安地偏过了头。
“你应该先处理那女人!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快去杀了她呀!”她胡乱抗拒着,呼吸荒乱,不得其法。可她终究还是缓缓转向了散发出香味的深色液体,再也没法移开视线。“要是我喝了下去,会淡忘对陛下的爱吗?”
“承蒙夫人看得起,”李奥微微一笑,“我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莱森拔的等级比我高得越多,我的血对他精神操纵的拮抗力就越弱,加上你已经被他控制了数十年,喝了我的血只会让你觉得有点晕,情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几乎没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英格丽特就扑了上去。她死死箍住李奥的手臂,贪婪吮吸着久违的甘露。在她大口大口吞咽的同时,干枯的长发慢慢泛出了健康的金色光泽,干瘪的皮肤也逐渐恢复了往昔的水嫩光润。当她开始用牙齿撕咬的时候,李奥不得不一把将她推开,照准后颈用力一击。
“骗你的啦。”
他对倒在怀中的女人说,当然她不会听得到就是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李奥站起来,盯着亚历山德拉的“尸体”看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留情地照脸扇了一巴掌。
“喂,别装死,老子还没完事呢。”
“竟然打女人的脸……你这败类!人渣!”要不是重伤未愈,亚历山德拉发誓一定要撕碎偷渡者的喉咙。
“敢挡在老子前面的都是敌人,还管什么性别。”
李奥捏住亚历山德拉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生死关头,亚历山德拉还是无意识地瞥了倒在地上的英格丽特一眼。
“你把她……把陛下的所有物变成自己的眷属?!”
“我有这个本事吗?照你的说法,我只是个低贱的偷渡者,在你面前还得俯首称臣呀。”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亚历山德拉感到了刻骨的寒意,但这和受到更高级血族压制的那种恐惧感还不一样,因为,她根本感受不出面前这个青年的深浅。他虚若无物,混在人群之中就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区别。然而此时此刻,只是在他的注视之下,她就连一根指头也无法移动了。
突然之间,亚历山德拉有种糟糕的预感。
“你打算催眠我?”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亚历山德拉顿时感到一阵电击般的疼痛,从尾椎一直蹿上了头顶。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有哪里不尽相同。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是亲王殿下的女儿!除了他本人和陛下之外,没人能扰乱我的大脑,控制我的意志!”
亚历山德拉咬破了嘴唇,却全然没有察觉。她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正在发什么,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正在渗入她的体内,操纵她的每一个神经细胞。
“难道说……你……刚才是……不想被那女人看到才故意……”
她的眼球开始频频上翻,话语也越来越支离破碎,直到再也连不成有意义的句子。李奥一松开手,亚历山德拉双膝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起来。”
听到李奥的命令,亚历山德拉摇摇晃晃地直起了身。
“西蒙派你来的?”
她机械地点了点头,眼神茫然不能聚焦。李奥不得不抓住她的肩膀,以防止她话没说完就栽倒。
“干嘛不下令全城搜捕,只让你偷偷摸摸跟着?他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
李奥不满地哼了一声:“老狐狸果然还是留了一手。从你的反应看来,你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西蒙也是同样毫不知情的吗?”
“父亲让我调查你的底细。”亚历山德拉梦呓一般断断续续地说,“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主教的身份呢?”
亚历山德拉更加茫然地摇了摇头。
“按理说你们肯定对叛军开展了调查,真就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以莱森拔斩尽杀绝的作风,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父亲没不让我插手这些……”
有意思。李奥忽然意识到,也许亚历山德拉的一无所知,比她能说出的只字片语更有价值。
“那说点你肯定知道的吧,另外两位亲王,哪一个和西蒙的关系不好?最好是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那种。”
“弗拉维和迪奥多拉都敌视父亲,”说到这里,亚历山德拉颇有些愤愤,看来就算是在催眠状态下,强烈的情感仍然无法压抑。“弗拉维那个阴险的家伙是阳奉阴违,迪奥多拉总是明着顶撞父亲,喜欢看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的样子。”
和他听闻的情况基本一致,这样一来就可以完全确定了。
“说起来,我们进行了如此热情深入的交流,我却连你的芳名都不知道呢。”
“亚历山德拉……父亲叫我阿莉克斯。”
她竟然露出了些许小女人的娇羞之态。幸好老子没有恋父情结。李奥一脸厌恶地嘀咕。
不过,正是这样才更好用。
“亲爱的阿莉克斯。”
他动作轻柔地捧起她的脸,虽然方才他一手制造的伤口和淤肿还没有完全消去。他怜惜地抚摸她的发丝,在她耳畔柔声慢语:
“为了你最爱的父亲,你一定愿意牺牲一切吧?”
“是的。”
她说得很慢很慢,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在里面,宛如神圣的誓言一般。毕竟那是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心愿。如果是为了她挚爱的创造者,就算她粉身碎骨又有什么要紧呢。
然后,脑海中那个甜美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那么,就为了他而死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