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管家约瑟夫通报说有访客的时候，布兰德利就知道是克里斯滕来了。
不是因为他未卜先知，或者有夜族那么厉害的感知能力，而是斯潘塞一家上下从不掩饰对克里斯滕的憎恶之情，其中以他的父亲尼古拉斯为最。尼古拉斯曾不止一次扬言要干掉克里斯滕，以维护儿子的清誉，他差一点就做到了——虽然在布兰德利觉得这简直是欲盖弥彰。既然这节骨眼上克里斯滕还敢亲自上门，不是胆大包天恐怕就是万般无奈了。
克里斯滕的出现本来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幸运的是，尼古拉斯生怕贝拉·达西对自己不利，于是忙不迭地收拾起金银细软，带着妻子安东尼娅和幺子查理去乡下别墅避风头了。如今家里没剩下急于将克里斯滕的肋骨再打断一次的人，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他选的时间可以说妙极了。
布兰德利微笑着吩咐把克里斯滕带过来，忠实的管家只是扬了扬眉毛。约瑟夫是个训练有素的佣人，一家三代尽心尽力地侍奉这个家族，他很懂得有节制地表达不满。老实说，布兰德利很喜欢他，只是约瑟夫不见得喜欢他就是了。
当脸上挂彩的克里斯滕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面前，布兰德利并不怎么吃惊。在夜族统治的国家里，人类危如累卵的现今，克里斯滕又是个游走于死亡边缘的高风险从业者，他的尸体什么时候漂浮在肮脏的护城河里都不奇怪。令布兰德利惊讶的反而是克里斯滕一直过得相当不错，当然主要归功于他这个大方又温和的常客。
“看看理查德的小兔崽子做了什么。”
约瑟夫关门离开之后，克里斯滕立刻抬起了裹着厚厚一层布条的手臂。他似乎觉得自己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布兰德利可是一头雾水。
“恐怕我的耳朵出了点问题，”布兰德利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美食图册，“我们要谈的莫非是雷吉诺德·理查德的堂弟，那个比刚出生的小猫还孱弱的小艾利？”
“叫得真亲密。”克里斯滕咬牙切齿地说。
“有什么关系。”布兰德利淡淡然一摊手，“或许我应该憎恨理查德，但艾利还是个孩子，最重要的是，他是那个暴发户家族里唯一有趣的人，如今很难再找到这么有趣的人了。你知道吗，克里斯滕，他母亲有真正的贵族血统呢，我的意思是说，和现在这些靠着出卖家人发迹的贵族不一样。哦，对英格丽特夫人的遭遇我真心感到遗憾，不是说逐出宫廷这件事，你明白的。”
现在克里斯滕找到了他想折磨艾尔伯特的真正理由了：
“听上去像是会让你感兴趣的类型，一个血统高贵的漂亮男孩。只是很可惜，你连他的一根指头都不能碰。”
布兰德利淡淡一笑：“真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克里斯滕，你总是那么地擅长讨人喜欢。”
这是在嘲讽他吗？克里斯滕还真吃不准。在职业生涯中他遭遇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其中不乏难搞的棘手货，甚至还有很多相当危险，可最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就是布兰德利·斯潘塞了。布兰德利似乎就是那种典型的纨绔子弟，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百无聊赖又胆小怕事，但是，又有哪里不太一样。每当布兰德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时，克里斯滕就有这样的感觉。
“亲爱的，”不等克里斯滕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布兰德利就握住了他的手。有时克里斯滕忍不住想真正的情侣之间是否就有这样的温柔——简直是愚蠢至极。布兰德利的手指比他的纤长，还更加白皙柔软，简直跟大家闺秀似的。如果一个富家子弟既不喜欢骑马又不喜欢舞刀弄剑，大抵就会是这个样子。“你受了伤，显然还受到了惊吓，相信我，坐下来谈一谈能让你感觉很多，我会让约瑟夫泡一壶好茶。”
克里斯滕并不想喝茶。他十分怀疑布兰德利是否记得他说过干枯树叶的浸泡液比尿还难喝。话说回来，考虑到他也不那么在乎这个人是否会被夜族新贵处死，所以何必像个情窦初开的傻妞那样斤斤计较呢。
他毫不客气地端起主人喝到一半的黑方，在布兰德利面前的茶几上坐了下来。布兰德利猜测他多半是故意的，因为这张缀满宝石镶嵌画的家具是从北方搞到的珍贵古董，尼古拉斯的心肝宝贝之一。
“你不会相信的，昨天有人出大价钱让我带个信去森林。”
“而你竟然去了，”布兰德利不可置信地挑高了修长的眉毛，“我该说你勇敢，还是无谋呢？”
克里斯滕颇为得意地笑了：“因为艾尔伯特·理查德是不能招惹的对象？特别是像我这样身份低贱的人甚至不能多看一眼？布兰德利，我知道你对那孩子有兴趣，可就算是你，也不敢碰这个烫手山芋。你知道吗，当时我就在想，换成布兰德利的话一定会跃跃欲试的，可惜少爷不像我这么有种。”
以他的身份来说，这话真是说过了头，甚至可以说是犯罪了。布兰德利不责怪克里斯滕，也不打算解释自己对理查德家的小少爷并没有那样的兴趣——正常人都不会，因为看起来跟那孩子多谈一个钟头的话也会害他死掉。不过仔细想想，他似乎不能自诩为正常人中的一员，因此多说无益。重点是，他不想打击克里斯滕的气势，毕竟他不否认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而想要让一个人知无不言，就让他得意忘形。
“那么，”布兰德利不动声色地调换了话题，“我能问下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诱人的委托？”
他本以为有些挫败的反应会让克里斯滕感觉良好，然而后者出人意料地沉默了。
于是布兰德利第一次认真思考了一下克里斯滕的目的。他从不攒钱又挥霍无度，时常需要金主慷慨解囊，这算个送货上门好借口，但那张淤肿的脸不会让人有胃口，从小就做上这一行的克里斯滕应该清楚得很。
总之，克里斯滕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分享经历。问题是，他想得到什么？认同吗？时机好像不太对。医疗吗？如果想让斯潘塞的家庭医生帮忙，他至少该稍微低姿态些。难道是寻求保护？一个正在夸耀勇气，喝了酒之后双手也没抖的人，他这么想还真是失礼了。
“哦，保密也是委托的一部分？”布兰德利耸了耸肩，表现得意兴阑珊，“如果你对功夫茶不感兴趣，我可以趁着老爷子不在把他存在地窖的酒拿出来，亲爱的，等吃过午饭我们就进入正题。”
“维克多。”克里斯滕再也按捺不住了，“是他让我带话给他堂弟。”
“我猜他们关系不怎么好。”
如果不是为了钱，再加上从马车跌下来时撞伤的胳膊还疼得厉害，此刻克里斯滕真想照准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扇一耳光。现在他只能挤出笑容，故作神秘地倾下身子：
“来找我的人是‘讨厌鬼’维克多没错，但他当时绝对被操纵了。我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夜族的牙印，搞不好是哪位大人不想自己出面，才差他跑个腿。”
“或许是不方便出面。”克里斯滕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布兰德利竟然罕见地叹了口气。当年和夏洛特闹离婚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多愁善感的。“维克多倒是无所谓，如果他真被夜族看上了，理查德伯爵怕是高兴还来不及。艾尔伯特延误了长夜节的献祭，我就知道这事没完。”
“你不会同情那小子吧，”克里斯滕讪笑，“你们两家不是一向关系不好吗？”
布兰德利不置可否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正对着花园的落地窗前。手工流苏的窗帘在他过分阴柔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阴影。
“你知道斯潘塞的发家史吗？”布兰德利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克里斯滕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少爷，我是听着理查德的故事长大的。”
“这也难怪，”布兰德利依然不恼火，“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所有的贵族故事都是大同小异。出卖亲生弟弟的行为确实算不上高尚，可是，又有谁有资格指责亨利伯爵呢，只要有机会，人人都会那么做。”
“包括斯潘塞？”
克里斯滕不是针对布兰德利，而是一想到道貌岸然的尼古拉斯也是一路货色，就感到畅快淋漓。
“包括斯潘塞。”
以他的地位来说，布兰德利真算得上好脾气，克里斯滕不得不承认。当然了，他不是孝顺儿子，显然也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一想到他，夏洛特肯定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贝拉更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不过他好歹没有虐待过前妻，也没把她赠送给夜族取乐，已经比不少贵族老爷强很多了。
“我的家族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因为出过皇室成员。”布兰德利丝毫不意外看到克里斯滕满眼的惊诧，“六七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神圣盟约也刚结缔没多久，现在没人记得也很正常。简单来说，就是一位家族成员蒙陛下垂爱，被转化成为了他的直系后代。可惜好景不长，没来得及等到封号就薨逝了。尽管如此斯潘塞家还是得到了贵族身份、土地和贵金属的经营权，大概算是抚恤和补偿吧，谁知道呢。”
“从来没听说过……”要不是右腿不好使，克里斯滕就从茶几上跳起来了，“喂，这是天大的一件事，为什么没有人津津乐道？”
“因为亲王都不喜欢这个话题，再加上随后又陆续诞生了几位皇族，莉蒂西雅很快被淡忘了。”
克里斯滕皱了皱眉：“莉蒂西雅？如果我没记错，那不是你姐的名字吗？”
“也是我姑妈的名字，”布兰德利转过身，他的脸上浮动着一种奇特的阴郁表情，让克里斯滕不禁打了个寒颤。“斯潘塞每一代的女人中都有叫莉蒂西雅的，台面上的说法是纪念先祖，实际上是指望她们之中还有人能获得盛宠，为家族增添荣光。想法很好，可惜遗憾的是，每一代的莉蒂西雅都不幸早亡。”
克里斯滕这才想起来，布兰德利的姐姐年纪轻轻就没了，那时他还没出生呢，对详细情况不甚了解，只隐约听过是得了肺炎，或者诸如此类要命的病，即便最好的医生也没能救得了她。这是布兰德利第一次跟他提起莉蒂西雅，除非必要，他不会触及“顾客”的私事，这不是道德心使然，而是安身保命的职业铁律。
但是，克里斯滕产生了危险的兴趣，于是他端起杯子，急于用酒把冲到嗓子眼的问题压下去。谁知布兰德利走到他跟前，拿过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我，亲眼看到了姐姐的死。”他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像是下层暗流汹涌的湖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烛光摇曳的病床前，和捧着花束的亲人一起，流着眼泪告别。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在那之前，我从不晓得夜族吸干人类的血液只需要那么短的时间。莉蒂西雅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你姐姐被夜族袭击了？”愣了半天，克里斯滕才从干巴巴的嗓子里挤出了声音。
“严格来说，不是。”布兰德利晃了晃杯子。冰块撞击着杯壁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刺激着克里斯滕的鼓膜。“事情发生在长夜节的宴会上，父亲想把莉蒂西雅引荐给皇室。陛下表示他很满意，父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生了那样的一幕。过了二十多年，当初的细节我依然记得一清二楚。”
克里斯滕吞下了一口唾液：“真神啊，亏你之后每年还能面不改色地去赴宴。”
“你别搞错了，亲爱的。”布兰德利笑笑，“让我害怕的可不是姐姐的尸首，更不是夜族的利齿，而是那之后只过了十秒钟，贵族们又开始若无其事地吃喝说笑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父亲语重心长地抓住还在发呆的我的双肩，在我耳边谆谆教诲：赶紧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结婚，生下女儿的话就叫莉蒂西雅；记住，布兰德利，这可是家族传统。”
克里斯滕的表情慢慢地从惊愕变成了一种可怕的冷漠。
“容我问一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男人纠缠不清的，斯潘塞少爷？那一次宫宴之后吗？你不想跟夏洛特或者其他女人生孩子，于是装成出喜欢同性的模样，好让死老头子彻底对你死心？而我是你选中的挡箭牌，所以你不在乎让尼古拉斯知道我的存在，也不在乎眼睁睁看着我被毒打，一句也不为我求情，反正替代品随时找得到？”
“不要误会，亲爱的。”布兰德利抚上克里斯滕青紫的脸颊，指腹暧昧地划过了脖颈，“我确实没办法对女孩子动心，因为一看到她们，我联想到的不是曼妙的躯体，而是一具干瘪的木乃伊。那十足令人恶心，我猜夏洛特也不指望我每晚对着她呕吐，所以躲远点更好。至于连累你被父亲殴打，那可不是表白心意的恰当时机，我再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还不如静观其变。”
如果布兰德利觉得无动于衷才是最好的帮助，那他没去当演员真是太浪费人才了。想到这里，克里斯滕不禁冷笑：
“怪不得你同情理查德家的逆子，那小崽子让你想起了莉蒂西雅，对不对？”
“我说过了，他很有趣。”布兰德利又啜了一口威士忌，“同样是一个阴冷的长夜节，同样是一场奢华的宫廷盛宴，同样是被亲人当成了祭品的不幸者。陛下明显产生了兴趣，当时瞎子都能看出来，我只觉得这孩子死定了，不是死在当晚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因为他还太幼小，又很瘦弱，恐怕连餐桌上的黄金酒壶都举不起来，又怎么能经受得住哪怕只有一次的献祭。我想，自己会哀悼他的不幸，但也仅此而已，我知道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他可比你姐幸运多了，那么弱不禁风的一个小屁孩竟然坚持到今天，”克里斯滕忍不住冷嘲热讽，“肯定让你感慨良多吧。”
布兰德利显然不介意克里斯滕又一次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这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怎么在乎克里斯滕看法的关系。
“我还没说到真正有趣的地方呢。恐怕是一时兴起，那时陛下出人意料地让那孩子来做选择：转化为他的后代，或者成为他的眷属。即使是我这个外人，也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了，我猜老亨利和雷吉诺德必定是心脏险些停止跳动吧，因为一旦他们的亲戚成了夜族，理查德的地位就再没人能撼动。”
“可是……”
“可是，艾尔伯特拒绝了皇帝陛下，选择了保留人类的身份。”不等克里斯滕发表感叹，布兰德利就把话头抢了过来。以前，无论克里斯滕怎么吵嚷，他都会耐心等他发泄完的。“他拒绝成为皇族一员，和诸位亲王平起平坐，也拒绝了日夜侍奉御前的特权，他只想继续做个人类。克里斯滕，难道你不觉得这孩子十分有趣吗？”
克里斯滕不屑地耸肩：“十分愚蠢才对。换成我的话，无论如何也要成为夜族的一员，因为有了权势和力量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而那小鬼又得到了什么呢，既救不了自己，也帮不到别人，再怎么伪装清高，最终还是沦为了强者的玩物。等他死的时候，恐怕也只会收到人们唾弃的口水吧，我已经等不及想看到那一天了。”
对这番恶狠狠的宣言，布兰德利既不赞许也不否定，而是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
“你还没告诉我理查德家的讨厌鬼托你给堂弟捎个什么话，以及你又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我听说有贱民不时出入那片森林，你总不会是遇上了劫匪吧。”
也不知是说到兴头上被打断，还是又想起了惨痛的经历，克里斯滕颇有些不满：“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回趟家。”
“这有点奇怪，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孩子很久都不愿踏入家门一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好不容易劝动那小子跟我一起走，”克里斯滕略去了过程，特别是自己打了艾尔伯特的细节，“谁知半路上被身份不明的人推下马车。要不是正好跌进了雪堆里，我恐怕就没命了。”他恨恨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克里斯滕的确很幸运，布兰德利想，但恐怕不是他以为的那样。莱森拔听任王都的子民排斥艾尔伯特，确实有惩罚的成分，恐怕主要的目的还是防止有人过多地接近他。说是恶趣味也好，独占欲也好，总之有点脑子的人都该想到皇帝陛下不喜欢别人招惹他的宠物，无论人类还是夜族都不行。克里斯滕竟然连这一点都看不透，一时好奇心起就敢涉足险境，对这样的“勇敢”，他也只能默默叹息了。
只不过，说到好奇心，布兰德利也不是一点儿没有。也许他比克里斯滕还更在意操纵维克多的幕后主使是谁，以及诱骗艾尔伯特走出森林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他也明白从克里斯滕的口里恐怕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你的运气确实不错，”他意味深长地拍拍克里斯滕的肩，“父亲去乡下休养了，现在家里我说了算，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养伤，一直到皇室的诞生庆典结束，或者你厌烦了为止。”
“你怎么知道庆典之后老头子就敢回来，”克里斯滕露骨地嘲讽，“也许他夹着尾巴跑得更远了呢。”
看来他确实是听说尼古拉斯去躲避风头之后，才敢到府邸来的。很像是克里斯滕的风格。对他的小聪明，布兰德利仅付之一笑。尼古拉斯屡次骂克里斯滕是娼妓、烂货，然而他可曾想过如今人人都是一丘之貉，谁又比谁高尚多少呢，不必对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之常情苛责太多吧。
“我知道祭典结束之后父亲就会回来，是因为斯潘塞家好歹也是出过亲王的。”
布兰德利的话让克里斯滕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时间细细品味了，因为布兰德利摇了摇手铃。一看到一脸不善的管家进来，克里斯滕知趣地闭上了嘴。他很清楚，要是尼古拉斯命令约瑟夫割断他的喉咙丢进河里喂鱼，这男人一定不会推辞，而布兰德利也不会哭天抢地地阻拦。
约瑟夫也不正眼看克里斯滕一眼，好像他是一只不值得在意的苍蝇，只恭恭敬敬站到了少爷身后。
“好歹帮他处理一下伤口，看在真神的份上，这孩子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跑出来的。然后帮他收拾一件客房出来，午餐做他喜欢的白奶油沙司烤鸡，香槟炖虹鳟和烤蘑菇馅饼，汤的话就用松鸡肉丸和火腿。”
布兰德利指了指不受欢迎的客人。瞥见约瑟夫铁青的脸色，克里斯滕心里直叫不好，可与此同时，约瑟夫不得不服从命令的屈辱也令他心情大好。在大多数情况下，布兰德利还真是个绝妙的情人，不是因为他懂得如何讨人欢心，而是他还肯屈尊做一下表面功夫。
就在克里斯滕暗自欣喜的时候，布兰德利一把揪住了约瑟夫一丝不苟束好的领带，强行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近旁：
“去打听理查德家那位小少爷的下落。不要引人注意，明白吗？”
“一切按您的吩咐，布兰德利少爷。”约瑟夫一本正经地回答，“午餐将在十二点准时开始。”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