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满院的枫叶经霜一熬,似火一般,正的、歪的、直的、卷的、翘起的,倒吊的,各种形状的枫叶,构成了一团团巨大的火焰,一阵风微微吹过,原本静止的火焰立即跳动起来,跳的人有些炫目。
在这一片跳动着的火焰之下,安安静静的斜歪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在一片火红之中,显得格外的飘逸,顿时,这满院的红色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一抹轻灵的白色,一时间,把欧阳臻给看的怔住了。
“奴婢给驸马爷请安。”侍立在刘飘絮身后的翠衣,突然感到了一丝怪异,抬眼看见了怔立在门口的欧阳臻,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朝着欧阳臻福下身去。
院中的静谧给翠衣打破,刘飘絮从榻上转过头来,一眼看见了静静的站在门口的欧阳臻,把脸上惬意的神情收了起来,就要起身相迎,欧阳臻急忙赶上几步,伸手按住了刘飘絮:“笑儿,躺着,不要起身。”
刘飘絮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眸光,静静的,带着一丝冷意,看着欧阳臻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院中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静寂之中。
欧阳臻感觉到了院中的静寂,突然不自在起来了,随着刘飘絮的眸光瞧去,看见了自己放在刘飘絮身上的手,手便慢慢的僵直起来,彷佛人狠狠的刺了一针,猛的收了回来,脸上便有些讪讪的,“笑,笑儿……”叫了一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欧阳臻的手一离开刘飘絮,刘飘絮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缓缓的坐起身来,下了床榻,面无表情的开口:“不知驸马找本宫何事?”
“笑儿,你……”欧阳臻看着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刘飘絮,张了张嘴,想要跟刘飘絮说几句话,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开始尴尬起来。
“驸马,请用茶。”翠衣端着一盏茶出来,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公主和驸马真的怪异的很!
“啊,噢,谢谢。”欧阳臻从尴尬中醒过神来,看着依旧站着的刘飘絮,努力寻思着,怎样才能打破静寂,终于想到了一句话:“笑儿,当心站着累的慌,快坐吧。”说完,原以为刘飘絮会接一句,让自己也坐下,谁知,刘飘絮闻言,依旧是一声不吭,自己转身在椅塌上坐了,微微抬眸,看了欧阳臻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不知驸马找本宫何事?”竟然是把刚才话,又重复了一遍,言下之意,任谁都想的明白,欧阳臻,你有话就说,没话请走吧!
“我……”欧阳臻顿时有些无措起来,即使是刚才面对刘萧逸的时候,欧阳臻也没有这么的局促,现在的欧阳臻宁可刘飘絮跳起来,狠狠的甩自己两耳光,或者狠狠的骂自己一顿,都不会感觉到这么的难受!
“难不成驸马爷是看中这里的景色了?”刘飘絮垂首等了许久,见欧阳臻说了一个我字以后,就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出声,便抬起头,看了欧阳臻一眼,脸上现出一幅了然的模样,款款站起身来,“那本宫就回避了吧,翠衣,我们回内殿去。”也不等欧阳臻开口,就扶着翠衣的手臂,转身想着殿内走去。
“笑儿,我……”欧阳臻看着刘飘絮袅婷的背影,想要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还没开口,但是刘飘絮的身影已经隐没在殿中,看不见了,欧阳臻顿时懊恼起来,自己以前对着笑儿不是喜笑颜开,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么?为什么如今想要开口让笑儿留下来,这句话也不会说呢?!
“公主,你这样对待驸马……”翠衣看着静静的坐在窗前,想心事的刘飘絮,忍不住开口了,刚才驸马爷的模样,真的很可怜,那一脸的惶急,怎么也不像是装的,驸马应该深爱着公主吧?
“翠衣,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与他,诶……”刘飘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不懂的。”
“公主,翠衣不知你与驸马以前有过什么,可是,可是如今驸马有心和好,公主何不就……”翠衣话才说了一半,对上刘飘絮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话就卡在了嘴边,再也说不出来了,翠衣不相信人的眼中竟然还能出现这种目光,是那种万念俱灰,让人看着心就会紧紧的抽成一团的目光!
“公主,我出去吩咐人准备晚膳。”翠衣换了一个话题,“不知公主晚上想用一些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
“我不想用了,你自己去吃吧。”刘飘絮朝着翠衣摇摇手,自己知道翠衣是好心,可是,可是那些血淋淋的过往,却让自己如何能释怀?若是抱琴还在,她一定不会这么劝吧?抱琴……,想到抱琴,刘飘絮的心,再一次微微的疼了起来。
翠衣顿了顿,站在刘飘絮的身边,没有离开:“奴婢现在也不饿,就陪着公主说说话,当做解乏。”
“你先去吃吧,吃完了,在回来陪我说话也是一样的。”刘飘絮抬头朝着翠衣笑了笑。
看着刘飘絮的笑容,翠衣突然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却又说不上来,但是公主既然已经这么吩咐了,翠衣只得轻轻的福了福身,转身想着殿外走去,刚出殿门,却见欧阳臻一脸焦急的等在外面,看见翠衣出门,就急急的迎了上来:“公主可有什么吩咐?”
“公主吩咐,不用晚膳了。”翠衣看了欧阳臻一眼,才恍然醒悟,怪异在什么地方,公主对着任何人都是自称为我,即使是对着内侍和宫女,都是自称为我的,只有对着驸马,才自称为本宫,还有,公主对着任何人说话,都是脸带笑意的,只有对着驸马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这到底为了什么?翠衣心中的疑惑更盛,抬起头来,却欧阳臻已经冲进内殿去了!想来驸马是真的爱公主,可是他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任是翠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笑儿,你为什么不用晚膳?是身子不舒服吗?”站在庭院中的欧阳臻听说刘飘絮不想用晚膳,心中着急起来,也顾不得刘飘絮是不是会怪罪,急急的冲进了内殿,一见刘飘絮就冲了上去,开口就问。
“有劳驸马挂念,本宫没事。”刘飘絮听见欧阳臻的声音,秀眉微微一蹙,但还是站起身来,朝着欧阳臻站着,温顺而又有礼。
“你……”欧阳臻发现自己的一腔热情再一次软绵绵的被撞在了棉花堆上,笑儿妹妹每次总是这么的有礼,对待自己犹如陌生人一般,每一次对于自己的接近,都竖起了厚厚的一堵墙,让自己不得入其门,欧阳臻越想越是懊恼。
“驸马可曾用过晚膳?”刘飘絮低垂着目光,淡淡开口,避开了欧阳臻的问话。
“啊,没,没有!”欧阳臻见刘飘絮竟然问自己吃没吃过晚饭,顿时狂喜,原来笑儿妹妹心中还是有自己,还是关心自己的!
“就请驸马前去用晚膳,本宫累了,想休息了,驸马用过晚膳也前去休息吧!送驸马。”刘飘絮缓缓的说着,说完,转身坐在了梳妆台前,旁边侍候的小宫女急忙上前,帮刘飘絮卸妆。
刘飘絮的话一出口,欧阳臻狂喜的心情顿时被一盆冰水浇灭的干干净净!自从成亲以来,自己与笑儿相处就像陌生人一样,即使是洞房花烛夜,笑儿也是那一句“驸马爷前去休息吧。”就把自己给支走了!以前与笑儿时时刻刻在一起,也没有觉得有些什么,可是如今被笑儿拒之千里之外,才知道,原来能与笑儿时时刻刻在一起,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驸马还有什么事情么?”见欧阳臻呆愣的站在,没有转身离去,刘飘絮的心中有些讶异,这些天,不是自己一开口,他立即就转身离开的吗?为什么今天竟然还站着,没有走?
“嗯,是有事情和笑儿商量。”看着刘飘絮脸上越发的疏离的神情,欧阳臻硬着头皮开口了。
“哦。”刘飘絮“哦”的一声,让正在替自己卸妆的宫女停下了手,转过身,面对着欧阳臻,“驸马爷请坐着说话吧。”难得的刘飘絮朝着欧阳臻伸了伸手,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
“多谢笑儿。”欧阳臻说了一声,坐了下来,这可是笑儿妹妹第一次请自己坐下,打算好好的听自己讲话,心中忍不住又欣喜起来。
刘飘絮面对着欧阳臻静静的坐着,等他开口说话,可是却发现欧阳臻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许久都没有说话,心中开始不自然起来,但是脸上却依旧水波不兴,抬起眼睛,看了欧阳臻一眼:“驸马,请说。”
“我……”欧阳臻见刘飘絮再一次催促,只得硬着头皮开口,突然之间有些悔恨起来,为什么自己要说有事情呢?万一呆会儿笑儿妹妹一口回绝了,自己又该如何?
刘飘絮见欧阳臻“我”了一声之后,又不说话,心中更是诧异,一时好奇心到被欧阳臻给引了上来,然而脸上还是淡淡的,“驸马爷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那就不要说了,来人,送……”
“没,没有。”赶在刘飘絮说出送驸马回去这几个字之前,欧阳臻打断了刘飘絮的话,脸上着急起来,“笑儿,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天龙,别无它事。”把心中的想法冲口说了出来,话出口之后,才发现,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竟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气刚出了一半,猛然想起刘飘絮还没有反应,这口气就这样的卡在了喉咙口,脸飞快的红涨了起来,等着刘飘絮说话。
“哦。”刘飘絮淡淡的“哦”了一声之后,就没有继续说话,抬起眼眸怔怔看着欧阳臻,眼中有一丝疑惑,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情,用的着这么为难吗?刘飘絮可是永远都记得当初的欧阳臻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欧阳臻等着刘飘絮表态,等了许久,却见刘飘絮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顿时便有些心虚起来,欧阳臻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虚心,无由的就这样心虚了。
“驸马还有什么事情吗?”刘飘絮见欧阳臻一直坐着不说话,只得又一次开口,看着欧阳臻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刘飘絮怎么也不相信,欧阳臻是为了这件事情,按照欧阳臻的性子,这种事情,早就自己拿主意了,哪里会来征求自己的意见,所以忍不住再一次开口。
“啊?没,没有了。”欧阳臻见刘飘絮问自己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急忙回答没有了,是真的没有了!
“那驸马爷请回吧。”刘飘絮见欧阳臻不肯说,就便起身送客了。
“那好,笑儿既然累了,就早点休息吧。”说着转身向着殿外走去,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等到了殿外,才猛然想起,刚才的问题,笑儿可是还没有回答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回天龙,有心想要进去再问,可是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得无奈的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