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湮想,若说自己并不是人,而是一个凰女,寒梅会相信吗?若说她是一个凰女,为了替母亲报恩而来到徐国王宫,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罢了,离湮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暂时只能告诉你,我是为了报恩来到徐国,目的就是为了将少主平安救出益城,其他的,便等将少主救出宫去了,再详细说给你听,好吗?”
寒梅满脸狐疑地望着离湮:“你是为了救公子才来到王宫的?我要怎么相信你?”
离湮说:“若我要加害于你们,那长乐王此时不是早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了吗?”
寒梅也自知离湮说得有理,只是,谁又知道这会不会是乘风王的缓兵之计呢?
离湮执住寒梅的双手,郑重地道:“寒梅,你一定要相信我!搭救少主是咱们共同的目标,如果没有你和长乐王相助,我一个人孤立无援,搭救少主势必难上加难;而你们若是没有我,要救出少主也不容易,所以此时咱们应该互相信任、齐心协力才是。咱们的事情千万不能给乘风王透露半分,否则便会前功尽弃了,知道吗?”
寒梅暗忖,倘若这个女子真是为了救公子而来,那么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没有长乐王暗中相助,以她一个人的力量,要救公子必然会比较难;而自己与长乐王这厢,若也只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没有他人从旁相助,要救公子恐怕也不太容易。
斟酌再三,寒梅决定先应下来,倘若她是真是来救公子的,那便罢了;倘若她所言不实,到时又再另作计较,此事还是先暗中给长乐王传递消息才好。
于是,寒梅点了点头:“好吧,我且信你。不过,你总该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
离湮嫣然一笑:“你暂且还是继续叫我公子吧!在乘风王面前须得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当初我哄骗乘风王,说我慕子羽本来就是个女子,只是因为母亲想母凭子贵,所以才一直把我当成男子抚养,他信以为真,所以才会将你调到宿凤宫来。若不然的话,他怎可能将你们这些姑娘家派到我身份来听差呢,是不是?所以,你听当一向清楚我身为女子的事实,万万不能露出破绽,否则乘风王若是察觉到了,只怕难保少主平安无虞。至于我的姓名、我的身份,等救出少主后我一定会详细地讲给你听的。”
听她说得也在理,寒梅也只得说道:“好吧!我只希望我没有信错人。”
“你放心。”离湮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你先好好休息吧,对了,中午你投湖,事先也不与我商量,就不怕发生意外吗?”
离湮笑了笑,“若不那样做,又如何套得住乘风王的心。当时也是迫不得已。”
“那,”寒梅问,“你是不是自小熟悉水性,所以心中颇有把握?”
离湮含着笑,摇了摇头。
寒梅有些吃惊,“你不谙水性也敢往荷花池里跳?真是不要命啊!”
离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去。
果然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为了牢牢地套住乘风王这头狼,她竟然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可见她说她是为救公子而来之事不应有假。
此时寒梅想不通的是,这位假公子究竟是如何替下真正的慕子羽,登堂入室成为乘风王的新宠的。她又如何能假扮成慕子羽的模样而一直没有漏馅呢?
寒梅不相信,还有人能长得跟真正的慕子羽一模一样!
“那我先睡下了,我想,明日早朝国相大人一定会再次进谏,要求乘风王处死我,而我一定要想法子保住性命才是。不过,今天乘风王说了,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所以我想,能平安出宫的胜算还是很大的。只要乘风王留下我的命,到时候把我放出宫去,少主也就真正地自由了。”
想到为了救出公子,这位姑娘先要煽风点火,让国相进谏给乘风王;随后为了保命又必须以命相搏,真是好不辛苦。若她这样做真的是为了搭救公子,那岂不是太难为她了么?
离湮的真诚令寒梅不由为之心软了。她轻声嘱咐说:“那你要小心些。下次再有什么打算,先跟我说一声,我也好配合你,万不可再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了。”
离湮含笑点头:“寒梅,多谢你的关心。”
寒梅心想,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关心错了,如果关心到了敌人,那岂不是对造成自己伤害。
“那我下去了。”寒梅说。
“好。”离湮点点头。
寒梅出去了,离湮松了口气,慢慢地躺了下来。她已经看得出来,寒梅虽然还不能完全相信她,但对她的信任多过于怀疑。
这样便好。救慕子羽出宫的事也不能全部仰仗别人,还须得自己多多尽力,毕竟,即使长乐王有心相救,也鞭长莫及。
如今,自己往荷花池的那一跳,已经更深地留住了殷乘风的心,明日的朝堂上,国相杨靖必会咄咄相逼,虽然殷乘风还不可能这么快作出将她放出王宫的决定,但肯定也会维护于她。这样一来,命就丢不了了。
若乘风王坚持不肯杀她,国相杨靖总不能以死相逼吧?只要将她赶出宫去,那么也就能挽回了乘风王的心,国相杨靖为了徐国的江山考量,必定也会退让一步。只要他坚持进谏要求乘风王将她放出宫,甚至联合文武官员对乘风王施压,迫于压力,乘风王极有可能忍痛将她放出宫去。
如此一来,便是皆大欢喜的好结局了!
想着自己的计划,离湮心中充满了喜悦,眼下,她已经进行到了一半了,只要坚持不怠,继续努力,出宫便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想到此时可能还担着惊、受着怕的慕子羽,离湮心中愧疚,少主,离湮一直没有松懈,离湮一直在努力,离湮一定会将少主平安救出益城去的!
夜已深,王宫里一片静谧。除了夏夜的蝉鸣不断,便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宿凤宫的后寝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不敢深睡的宫人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辨听这声音究竟从哪里传来,会不会是慕公子又出什么事了。
寒梅最先醒来,她清楚听到这是离湮的声音,连忙披衣起来,推门进去,只见殷乘风正抱着离湮,轻轻地拍着离湮的背,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在呢,凤止不怕,不怕……”
而殷乘风怀里的离湮此时似乎犹在梦中,她浑身颤抖不止,双手无助地在空中抓挠,似乎是想要将什么救命的东西抓到手里。她的嘴里喃喃地说着:“父王救我,母亲救我……父王救我,母亲救我……”
殷乘风抓住离湮的一双手,轻声安抚:“凤止不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离湮的一双手被殷乘风紧紧地握在手里,这时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嘴里的声音也渐渐地低了下去,但仍喃喃不休地说着:“父王救我,母亲救我……父王、母亲,救救我……”
寒梅呆了呆,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假公子在演戏?目的就是为了博得乘风王更多的怜爱,让他不忍心采纳国相大人的谏言,不忍心对她下手?
寒梅忍不住想笑,这个女子倒是很聪明,戏演得也甚是逼真,看乘风王这番心疼的模样,她应该是成功了。
转头看到了寒梅,殷乘风摆了摆手,轻声道:“出去吧,不必侍候。公子这是做恶梦了。”
“是。”寒梅躬身退了出来。
想那假公子对付乘风王还真有一套,而乘风王竟然丝毫没有起疑,对假公子使的苦肉计照单全收,寒梅不禁摇头笑了。
此时,寒梅已经相信,这个假公子对她所说的话应该都是真话,她一定是为了救公子而来。
那么,自己只需好好配合她,营救公子之事必是胜券在握了。
返手替乘风王和离湮掩上门,寒梅不经意的一瞥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对面的檐角下正朝这边端详,见寒梅发现朝那边望去,那个身影瞬间没入廊檐前的竹丛后边去了。
那人是谁?寒梅一愣。
瞧那身影好生熟悉!
寒梅便朝竹丛走了过去,竹丛后却已经空空如也。倒是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匆匆朝耳房走去,寒梅松了口气,原来不知是宿凤宫的哪一个婢女,听到惊叫声,所以起来瞧瞧,对主子倒是忠心。
回到偏殿,寒梅重新躺了下来。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此时,她已经睡意全无。
若她不清楚假公子的底细,那她根本就不敢判断假公子场恶梦其实只是假装。
因为她装得太像了,真是装得活灵活现。乘风王不知道,只当是国相进谏之事吓到了她,见她这副模样不知有多心疼。
这样看来,那个假公子与乘风王理应确实没有什么关系,更不可能像寒梅之前所想的那般,是乘风王为了试探长乐王而故意设的局。
如此一来,是不是便不用给长乐王传送消息了?
寒梅迷迷糊糊睡去了。
而离湮那厢,此时尚还伏在的殷乘风的胸口低声饮泣。所谓的恶梦,的确是她假装出来的,但是眼泪却是真的。
搭救慕子羽之事眼看就要成功了。此时,离湮想到了离别。
她与殷乘风的离别。
白日跳入荷花池时,她的神智尚还清楚。她听到了寒梅的哭喊声,也听到了殷乘风焦急的声音。
殷乘风不顾一切纵身跳入湖中救她时,她的意识已然逐渐模糊,她只记得,当殷乘风强有力的臂膀将她从水中抱起时,她的一颗心便彻底地放了下来。
她的最后一点意识是,他把我救上来了。
随后,她便放心地睡去了。
她对寒梅说她不谙水性,那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