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男子点点头:“正是。”
“那好,这里有您的一封信。”客栈小二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含笑道:“有劳了,多谢小二哥。”
“客官不用客气!那小人就不打扰了。”
青衫男子关上门,将双鱼鲤打开,从当中取出一张白笺来。随后,又取出火石,点燃蜡烛,将白笺置于烛火之上均匀烘烤,一行行字迹便逐渐显露出来。
“主人:主人走后,国相已然向乘风王进谏,要求乘风王以朝政为重,处死公子,彼时婢赫然觉察,原来宿凤宫中之人并不是真正的公子,而是一个自称为报恩而来的女子,其声言搭救公子是其此行的目的,但不肯公布公子的下落。因见其为迷惑乘风王不惜以命相搏,可谓用心良苦,若按原计划不变,估计不久便可将公子救出益城,婢暂且对其表示了信任,主人若有不同看法请速回执指示,两日内若无回执,婢便按此前计划冒险执行。莲青!”
复又浏览了一遍,青衫男子将纸置于烛火上点燃,笺纸很快便燃烧殆尽,化为灰烬。
原来宿凤宫中的那个人竟然不是真正的凤止?那真正的凤止身在何处?而那个冒充凤止的女子又是什么人?她所称的报恩又是怎么回事?
及要唤小二要些笔墨,青衫男子想想却又作罢。
罢了,莲青的聪明机智并不亚于荆方,他相信莲青的判断力。
莲青与荆方都是他在八年前收养的孤儿,他们无父无母、身世堪怜,但都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这些年来,荆方一直跟随在他左右,两人虽不是出生入死,却也算得上是同甘共苦。而莲青,那时将将莲青送入王宫,一来为报乘风王赏识之恩,二来也想为莲青创造一个机会,希望她以后能成为大富大贵之人,拥有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知乘风一专情于张王后,并没有将莲青纳为妃妾之意,而莲青也只肯做一个普通的宫女,不愿意成为王的女人。
而后来他才发现,自从莲青走后,荆方便陷入了对莲青的思念之中,无法自拔。原来荆方早已对莲青暗生情愫,可惜他竟然丝毫未觉!
虽然并不知道莲青对荆方是否也情有独钟,但此后想及此事,他的心中总有说不尽的懊悔。
他怪自己不了解莲青的心意。
若不其然,将莲青留下,撮合她与荆方成为一对,那该多好。
总好过如今这样,让那一对青梅竹马的少年男女天各一方,无法相见。前些时日他曾想过,找时机请求乘风王赐莲青提早出宫,没想到尚未开口,便惊闻乘风王发兵攻打陈国,防不胜防的陈国被一举歼灭,此噩耗传来,令他顿时又惊又痛,差一些就病倒在榻,此事,自然也便就此搁置了。
及至后来又听闻,自己的一对侄子、侄女尚还活在人世,只是已然双双被乘风王掳回益城地了,此时他又突然发现,莲青尚还留在益城王宫对此事原来竟有着莫大的帮助,要将自己的侄子、侄女救出宫来,难道不需要倚仗莲青相助吗?直接向乘风王讨要自己的侄子侄女那显然不可能,若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到时候非但救不出凤止与婉晴,恐怕就加自身也难以保全了。
既然如此,便只能通过莲青的内应,先安抚凤止与婉晴的情绪,再设法救出他们了。而聪明的凤止又通过莲青向他传递了“曲线求国”之计,侄子的聪颖令他惊喜。
只是不曾想,那出谋划策之人竟然不是真正的凤止!既然国相杨靖已然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向乘风王进谏,那么此计也算是成功了一半了,此人若真心愿意搭救凤止的话,此计倒是依然可行,且成功之日更是指日可待。
青衫男子回头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殷越一眼,看来,要在宛城停留更长的时间了。
此时的益城内,形势仍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昭文殿里,殷乘风已经焦头烂额。
宫人来报,称:“自早朝上王驳回国相大人的奏折后,各位大人便齐齐长跪不起,直至现在仍尚未散去。姚总管正在安抚人心,但诸位大人仍坚持要求王采纳国相大人的谏言,否则愿在朝堂上跪个三天三夜。姚总管命奴才回来向王请示,此事该如何处置是好?请王速拿主意。”
殷乘风怒道:“他们竟敢要挟本王?这个杨靖他还有完没完了?不用理会,他们想跪,就让他们跪去吧!”
宫人道:“可是,时下已是正午,天气炎夏,有的大人年事已高,只怕大人们再跪下去便会有人中暑昏迷。”
殷乘风怒火难熄:“不必理会!你去把姚总管叫回来,朝堂上的事他一概不用理会!本王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要跟本王对抗到底!还有,此事严格保密,不可令宿凤宫的慕公子知道,以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
“是,王。”
一个下午过去,荆方终于回来。
见他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青衫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地问:“怎么样?查到给这个姑娘下毒的人家了吗?解药拿到了没有?”
荆方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说:“任我威逼利诱,那醉红楼的妈妈就是不肯说平常是谁给她提供新来的姑娘。后来我便赏了一锭银子,去问打杂的小厮,那小厮说,最近确是有一个名叫鸣翠山庄的地方给醉红楼送过好几次新姑娘,小厮说,那鸣翠山庄的庄主夫妇很贪钱,而那庄主父子几个又甚是霸道、好色,这些年来鸣翠山庄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人们是敢怒而不敢言。他们常常将容貌出众的弱女子抢进庄来,但那庄主夫人却又是头母老虎,并不容那庄主任意胡来,往往便是那庄主夫人给抢来的女子服了迷魂药,那庄主夫人还不解气,随后还要将姑娘送到醉红楼去,让她们受尽折磨。”
“只是迷魂药?”青衫男子大惑不解,“若只是迷魂药的话,那位郎中却为什么无法诊断?”
“大人有所不知,那并不是平常的迷魂药。那是庄主夫人自己配制的独门迷药,此药服入后会很快进入昏迷状态,药力持续五、六个时辰后,服药者会自行醒来,但是……其中还加入了微量断肠草……”
“断肠草?”青衫男子一愣,“听说断肠草毒性甚重,食则烂肠而死……那这位姑娘……”
“那倒没有这么快,”荆方连忙道,“配制这副迷魂药的配方里有一味药物与断肠草相冲,因此断肠草的毒性大大减轻,只不过……”
荆方欲言又止,望着青衫男子,停了下来。
“只不过什么?”青衫男子皱了皱眉。
“只不过,断肠草的毒性虽然大大减低,但却仍会慢慢渗入全身经脉,慢慢便会积毒攻心,因此,服过这味药的姑娘……可能活不过三年便会毒发身亡……”
“什么?”青衫男子大为震惊,“这……难道,那庄主夫人只会制毒,不会解毒?”
荆方神情凝重:“正是。”
青衫男子那好看的双眉紧紧地锁了起来:“传言断肠草是世上极毒之药,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够解断肠草之毒……”
荆方点头:“正是如此。”
青衫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为了惩治被她丈夫和儿子抢来的姑娘,那位庄主夫人竟然将断肠草配制在迷魂药中,如此草菅人命,此人的心肠实在是太歹毒了!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岂不是危害四方?”
荆方道:“荆方已经将那鸣翠山庄为非作歹的一家五口捆了,命山庄的仆人赶了两辆马车送到太守府去了,太守大人听闻此事,颇为震惊,已经将犯人先押入了大牢,并且命人前往查抄鸣翠山庄去了。”
青衫男子点点对:“如此甚好。我还担心你冲动之下会犯下命案,既然已经将他们交送太守府,便由太守大人秉公办案的好。”
荆方说:“不过,我估计此案不一定能办得下来。”
青衫男子有些疑惑:“此话怎讲?”
荆方回答说:“太守大人命人将那父子几个投入大牢时,那庄主夫人称他们在益城有高官为靠,谁也奈何不了他们,若太守执意要办他们的案,小心惹祸上身。”
“益城中还有高官为他们撑腰?难怪如此嚣张,竟然这般无视纲常法纪。”青衫男子道,“你要密切关注此事,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是,大人。不过,若是为了这件事滞留宛城,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平阳?”
青衫男子叹了口气,“返回平阳之事恐怕要再往后延缓一阵了。上午收到了莲青的密信,说宫中之事有变,若我们回到了平阳,恐怕鞭长莫及,因此,我们还得要在宛城多停留一段时间。”
听说莲青来信,荆方甚是惊喜:“莲青有消息来了?宫中之事有变,是怎么回事?”
青衫男子说道:“详情还不太清楚,咱们再等一等看,兴许过不了多久莲青还会来信。”
莲青的名字让荆方好不欢喜,“大人,等我们把人救出来以后,莲青是不是就能随之一同回到平阳,回到大人身边?”
青衫男子看了荆方一眼,笑道:“你盼望这一天一定很久了吧?”
荆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大人明察秋毫!”
青衫男子点头道:“放心吧!事情一旦办完,我会将莲青要回来的。”
荆方惊喜地抬起头,眼中放出光来:“真的?”
“绝不食言。”
“太好了!”
荆方欣喜若狂,在房间里转了两圈,高兴得不知要做什么才好。转头望见躺在床上尚还昏迷不醒的殷越,荆方担忧地问:“大人,这个姑娘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带着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