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向下看,滑雪场似是煮沸了的大酱汤,红的绿的穿梭其间,煮出了的泡沫就是雪地上堆积的雪花。
秦诺取下护眼镜,越过茫茫雪场,注视着还停留在山顶的方璨和彭芃。她突然一个急转,朝着旁侧平缓且长的坡路逆行。
彭芃一个不小心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她惯性似得以为方璨会过来颇有爱心的伸出手将她拉起,可是这次好像没有下文。
彭芃坐着等着方璨伸手,方璨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模样,反而说,“你怎么这么笨啊~”
俨然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差气的跳脚了。
彭芃抿紧了嘴巴,准备默不作声自己起身,起身起到了一半,被方璨瞥见略显沉重的滑雪服,某人一个好心就是让她轻松不少。
方璨嘴角抽搐了下,脸色铁青,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彭芃的心揪成了一团,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笨拙而让一向好脾气的方璨爆发。
“你先下山休息吧,休息好了,我再教你。”方璨听不出味道的声音响起在彭芃的耳畔。
彭芃一时错愕,她还以为会有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呢,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方璨态度竟有180度的转弯,果然,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思想造诣不同于一般人,彭芃在心中感佩!
方璨看着彭芃,脸色和缓了好多,不知为何,原本很生气,恨不得甩了彭芃自己去耍个痛快,却在看见彭芃低头自责的那刻,他的心情莫名的松动了,突然有些心疼,似乎彭芃的心境他能够感同身受。
“哧”的一声,滑雪板停落在雪地上,秦诺站稳后抑制着还不平稳的呼吸,说:“进展的怎么样?”
方璨朝着彭芃看,似是暗示着这话要彭芃来接。
“好像,,,没什么进展。”彭芃含糊着说道。
“能滑吗?”
“能。”彭芃底气不足的说道,不巧,瞥见方璨在一旁偷笑。
秦诺打完招呼后,继续她的滑雪旅程,她像一个路过的人,遇见熟识的方璨和彭芃就停下来简短的打个招呼。
“我看你和秦诺的关系并不好嘛,亏她还是你的高级秘书,你怎么当的老板?”彭芃将滑雪板捧在手臂里,准备向缆车方向走,突然想到这一层,便悻悻的说。
方璨趁彭芃不备,突然在其脑袋上来了一掌。
“啊~你干嘛?”彭芃有些难以相信,这不合逻辑的行为是出自身旁这人,便觉有些委屈。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样当老板啊~”方璨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这份虚心,倒让彭芃认真思考了起来,哎,怎样做老板呢?!
“你说啊,”方璨故意添乱似的催促起来,又来了句,“你说啊~”还有几个你说啊,彭芃是不记得了。
只是她“啊”了声,看见疑似秦诺的人在雪坡上失足翻滚,这是看见惊险一幕的条件反射。
而当彭芃反应过来时,身旁的方璨早已以惊人的速度朝那人的方向奔去。
……
方璨的紧张看在彭芃的眼里,这种情景似曾相识,而心痛、低落、慌乱同时并存的感受又像隔了一个世纪之久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彭芃缓缓的蹲下,抱住身体,她突然觉得异常的冷,冷到自己唇齿结冰,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醒来的时候,在滑雪场的休息室。
“彭芃,彭芃,彭芃你醒了?”说话的是李然,彭芃不知为何这句话要用问句结尾。
她茫然的起身,发现周围同行的一人不落都在这里,看着她,其中还包括摔伤了腿的秦诺,她的脚搁在一张方椅上,手扶着摔伤的腿,眼睛却是看着彭芃。
彭芃惑然,她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挨着最近的是方璨,他直直的看着彭芃没说一句话,彭芃被这灼热的眼神吸引,不解,问,“发生了什么?”
方璨的眼睛提溜的打转,说,“我还想问你发生了什么呢?”他前脚到了秦诺那儿,转头就看见她抱着膝盖在雪地上一副痛苦状,心下不放心,叫了几声没人应,过去才发现,已晕。
“医生说你没大碍,你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吗?”方璨忽而又问,不知怎的,他竟有些后悔当时招呼都不打就把彭芃甩下,只怪当时自己太着急,没顾得上彭芃的感受,可是见朋友大义之举,她彭芃又会有甚难受?方璨忽觉是自己一时想多。
彭芃一脸哀怨的模样看着方璨,她心痛又害怕啊~要是再一次离去不知何时再见该如何是好?
“我可能早上吃错东西了,肚子疼。”彭芃说。
“早上我不和你吃的一样吗?”李然惊愕,吃一样的食物为什么就彭芃有事。
“……”
“算了,人没事就好,彭芃,好好休息。”左一发话了,并无比体贴的抚了抚彭芃的手臂。
彭芃心里那个暖啊~还是左一好,不会为难病人。
一伙人陆续的走出了休息室,那个阵势啊,彭芃就纳闷了,她这个无名小辈至于让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过来塞堵在休息室看她的热闹嘛…….细思之后,彭芃明白了,这不是来看她的,是来找方总裁和左偶像的八卦的!
嗯,的确是这样,真希望这八卦里不会掺杂着彭芃那份。
追着白日光明的尾巴,一群人聚集于雪场比赛处,比赛还未开始,欢呼声不绝于耳,震颤着整个雪场,彭芃与此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刚晕倒过的人就不要喊了。”方璨不止一次在耳旁苦口婆心的劝道,可是碍于形象,他有所顾忌的用只有彭芃听得到的音量。
“加油!加油!李然左一加油!李然左一最棒!”
方璨真想离这人远远的,或者干脆把她的嘴巴封上,于是,他真照做了。
巨大的咿咿呀呀声响起在比赛场,人们纷纷侧目,方璨无奈又松了手,不值得,在这个地方,成为绑架犯。
彭芃横了方璨一眼,继续,“然一勇得第一,加油!”
看,口号都改了,方璨觉得此人没救,便是放弃救治,去到台上坐着观赛了。
彭芃喊着喊着有些累了,实则大多数加油的人都喊累了,继而怨声载道,怎么还不开始?!
便有人过去询问裁判。
这一切看在方璨眼里,方璨将果汁放在一旁,一副无比清闲享乐的模样并幸灾乐祸,对身旁的人耳语一番,那人奔至裁判处,又耳语一番。
“好,准备开始吧。”裁判拿着大喇叭朝着山上的一群参赛者及裁判扩音道。
山下的加油者这时也舒了口气,终于要开始了,不然他们迟早要歇菜啊。
伴随着一声枪声,双人滑雪赛正式开始。
“准备好了吗?”这是临滑时左一对李然说的话,不是询问,是肯定的语气,似乎是自信李然已经准备好。
这句话萦绕在李然的脑海,伴随着她整场比赛,却也不影响发挥。
为什么会纠结于这句话?无非是一个提醒比赛开始的信号,无非是一个合作的信号。
在后来李然才得知,爱上一个人会在意他所有的话,尤其是在对话少得可怜的时候,每个字、每句话都异常珍贵的不得不让人反复咀嚼、反复回味、反复推敲。这是一厢情愿者的甜蜜。
果然,他们赢得了比赛的冠军!
颁奖后,彭芃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大大的熊抱,有摄影爱好者路过,恰巧将彭芃笑的开怀的瞬间用相片的形式定格了下来。
“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嗓子还好吗?”左一没好气的问。
彭芃笑笑,神马事都阻挡不了他们比赛冠军的兴奋。
“哎。”李然叹了口气,并带有责备的语气道,“真对你无语了,刚醒就这么对自己不客气。”
“我们的奖品是电饭锅,刚刚我们商量了下,彭芃你去拿吧,送给你了。”左一说。
“以后我就去找你蹭饭了。”李然补充。
“哦。”彭芃愣愣然,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疑惑,这两人一唱一和,竟有点像一对小夫妻。
离开了小夫妻,彭芃兴冲冲的去领奖了。
“别去了,我拿过来了。”方璨说,身旁站着秦诺,看得出,她脚还没好,一手扶在方璨的手臂上。
彭芃看着方璨手臂上纤长的手指,心中顿时一阵苦闷袭来。方璨紧张的模样历历在目,这是第二次。上一次出现,方璨消失了7年,现在是第二次,他会消失吗,又会是几年?人生又有多少7年?
蓦的一惊觉,彭芃觉得自己白痴。
酒酣正浓,一伙人齐聚一堂好吃好喝。
“彭芃,你不喝几口吗?”李然随着众人喝酒,却见彭芃至此只喝饮料。
彭芃侧着脑袋,小声对李然说,“我不喜欢喝酒,能不喝酒尽量不喝。”
一句话,刚说完,李然的旁边秦诺突然站起来举起酒杯,就邀彭芃酒。额,彭芃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级位还在秦诺之下呢,彭芃汗。
“彭芃,希望你身体早日康复。”秦诺慷慨说道,一饮而尽杯中的酒。
有些尴尬,彭芃自认身体挺好,不存在康复的问题。可是见秦诺当着众人的面邀杯,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瞥了一眼桌上还未喝完的杯中饮料,彭芃拿起挨着的另一只杯子,里面装了一满杯的白酒。
汗,死就死吧,彭芃一饮而尽!
随着白酒入肚,在座的沸腾了,纷纷惊叹于彭芃的大气豪迈。实在没想到看似羸弱的彭芃会痛快的喝掉整一杯的酒,实在让看的人觉得痛快啊!
彭芃有些颠颤的坐回到位置上,只怪喝的太猛,脑袋一时半会儿还清醒不了,压抑又沉重。
之后,她便去吃菜了,李然也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
“这酒度数好高啊~”彭芃眯着眼睛感慨,虽说她不喜欢喝酒,但不代表她没喝过,而且她自认酒品还不差。
李然疑惑,“不高啊.”顿时又明白,道,“彭芃你喝猛了,等下我带你去好好休息。”
“大家都没散场呢,我自己一个人走算什么啊,我不走。”彭芃苦恼着说道。
呵,李然觉得某人醉了。
迷迷糊糊中,一个人猛的栽倒在彭芃身上,随机重量又转移,彭芃吃了一惊,显然被吓得酒醒了不少。
是小胖子。
彭芃往小胖子身上狠的一拍。这“啪”的一声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是某人还不觉。
“你干什么啊,不会好好走路啊~”彭芃皱着眉头,瘪着嘴说道。
奈不想,小胖子猛的倾身,在彭芃脸上啄了一口。
世界都安静了,世界都震惊了!
李然眼睛珠子快掉出来了,这宴场倒是喝醉了多少人?无意间朝着左一方向看去,左一看见这一幕,他呆滞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想法。
反应过来的彭芃,将小胖子郭凡猛的一推,推到了八丈远后,自己一溜烟跑了。
李然赶紧追上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叫彭芃的,之前和总裁大大暧昧,现在又和另一男子勾勾搭搭,祸害啊,总裁大大真可怜,恒原的员工在心里愤愤不平。
没想到啊,前几日和左一在后台亲密拥抱,今日又勾搭上郭凡,这个彭芃不简单啊,经纪人覃枫心里想,心中越发看不上彭芃。
“彭芃,你跑什么啊?”有些追不上的李然,在彭芃后面喊。
是啊,她跑什么啊。待彭芃想通了,她便停下了脚步。
“我也不知道,我在跑什么。”彭芃一脸懵懂。
李然无语,她怀疑彭芃是在向她找寻答案。“难道你害羞了吗?”
“害羞?”彭芃思索,“不是吧,气愤多些。”是啊,她平时待小胖子如哥们,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欺辱自己,这多伤人心啊,多令人气愤啊!
“恼羞成怒,知道吗,你就是。”李然继续说。
看来她是认定自己喜欢郭凡了,可是怎么可能,彭芃心里有些急。
“没有,我喜欢的人不是郭凡。”彭芃解释。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李然问,她心中有些忐忑,如果是她不想听见的答案该怎么办。
彭芃垂下头,半天不吭声,然而,李然也忘记了时间过了多久。他们的心同样的忐忑。
“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进去吧。”李然松口,她突然明白在单纯的彭芃面前,她是多么的卑鄙,她不应该自私的去窥探她人的秘密。
“方璨。”彭芃嘀咕着说道,继而抬头,像确认般的对李然说,眼神中却透露出无尽的悲伤,“是方璨。”
李然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是方璨,也没想到彭芃会有如此多的悲哀。她突然好想拥抱彭芃,分担着她的痛苦,可是在下刻,彭芃的眼神又恢复,似乎悲伤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她想继续下去问,可是心中划过彭芃那悲伤的眼眸,她克制住了自己。“嗯,我门回去吧。”
彭芃有一瞬的感动,她似乎能知晓李然心中的为她着想。可是秘密说都说了,截然而止,好像有点不尽兴。
“你怎么不继续问了,还是我喜欢的他喜欢的很明显吗?”彭芃问。
李然一个趔趄,整了整思绪,哭笑不得的回复道,“不明显,不明显,要你不说,应该没人会知道,当然作为你的朋友,没你的允许,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的秘密。”李然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并以神秘语气结尾。
“不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方璨呢。”李然又想到这个问题,据她的了解,方璨和彭芃的关系很好,彭芃对方璨有意思,方璨对彭芃有没有那种意思,李然却不知。
彭芃懊恼了一会儿,说,“我不想告诉。”
李然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她之前担心彭芃喜欢左一,是因为自己喜欢左一,自己的心意都不敢告诉,怎么有资格去劝她人表白。
室里很喧闹,大家喝作一团,方璨需要接电话就出去了,外面虽有些寒,但却宁静,于是他便在这里生了把火,坐着边烤火边欣赏黑夜中的雪山。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觉得独享这份美好似乎太不地道了,于是便决定去捞几个人来陪他一块儿。
快到酒店,差一个拐角,他就离自己的目的地很近了。
这时冲出了彭芃和李然两人,感觉气氛有些寻常,方璨便打算静观其变,该出现时再出现。
可是后来,他无意中听到了关于彭芃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竟也与自己联系。
他突然不知如何是好,脚如铅重,迈不开步。
“那你喜欢的人是谁?”
“是方璨。”
这句话盘踞在方璨的脑海,似乎脑中所有的神经都被这句话打乱,囫囵不堪。
他们走了,方璨从拐角出来,看着说过“是方璨”的那人的背影,心中乱如麻,眼色如鹰般锁定着那人的背影,在其消失在视线后,他突然整个人放松了,嘴角也不禁勾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