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就到了五月间,气温也渐渐地暖了起来。
天长夜短了,小朱慈燃现在倒是要每天都得睡半个时辰的午觉。无他,是他老爹天启亲自交代下来的。所以,每日晌午用了午膳,再用金盏簌了口,吃了蜂蜜茶,灵犀和琥珀便要两个小孩子睡午觉,雷打不动。
本来小苏绾还要争辩,说自己只不过也是一般的下人,怎能同主子一般歇午觉,而且还是和小太子殿下一起睡一张大床。
倒是叫小朱慈燃听到了她的抱怨,一气儿地辩白道:“本宫说的,就是要你陪着睡,你要如何,抗旨不成?”说罢,还一个人蹲在宫门槛旁边挤吧眼泪儿,嘴里还嘟囔着,“大家都不睡,如今可偏要我睡,还不许找个人一起解闷儿,这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不如死了算干净。”
几个女孩子一听他这般说话,像是还要寻短见不成,可还了得。忙不迭地都劝着小苏绾,说着什么,“祖宗想找个人儿解闷儿,你偏要还逗他玩笑,要是这冤家真个儿寻了不快活,可得仔细着你的小命儿。”
小苏绾也不甘示弱,只合着还是小孩子,拿着有什么便要说什么的性子争辩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他总是踢被子,还,还在被窝里放屁,怎的偏叫我去,外面的,指不定有多少个想干这个呢?偏生的人家又不愿意。”说着还嘟着小嘴儿,别提有多可爱了。
“还说呢,要不是就你最小,敢问这屋里的几个姐姐妹妹,那个肯让给你,可你倒好,还不愿意。要是不愿意,那你当年进宫做什么?还那般小,我看你个小蹄子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哈哈哈!”琥珀难得地逮着个机会取笑小苏绾,几个女孩儿听得这般玩笑话,也都“嘻嘻哈哈”地笑闹成一团。
到底是灵犀年长些,平日里又性子沉稳些,看众人笑闹得有些过了,忙打断道:“你们几个也都不是啥好狗宝,还要这般取笑起主子来了。仔细我不回禀了娘娘,打发你们去宫正司走一遭,给你们解解皮痒。”说着一边来这边搀起小朱慈燃,又一边对小苏绾解释道,“绾儿妹妹可别信她几个浑说。如今你也还小,吃了晌饭要是不睡一会儿,怕是一整儿个晚上都要困的睁不起眼,要是打瞌睡被巡宫的女官儿看见了,指不定还要陆妈妈跟着你一起遭罪!叫你跟殿下一起睡,就是怕人家看见。这样一来,俺们只管说你在侍候小爷午觉,就没人敢问了不是!”
小苏绾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几位姐姐,几个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大家,一紧张激动,小脸儿臊得通红,也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了,一溜烟儿跑了出去。惹的屋里的几个女孩子又是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小朱慈燃心里也乐得不行,奈何脸上还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不过还是赶紧拿起书,钻进了书房。
此处春意盎然,其乐融融。不过这片院子外面的几处宫院,就显得冷清得紧了。
如今的紫禁城,除了皇后和已经薨了的张裕妃,天启皇帝还有五位妃子。其中范慧妃诞育皇长女和皇二子,如今已晋封皇贵妃,居翊坤宫,又有协理六宫之权,位同副后。还有诞育皇二女的李成妃,住在长春宫。长春宫其实就是幽禁饿死张裕妃的永宁宫,张裕妃死后,天启将其改名为长春宫,令居成妃。李成妃和皇贵妃的宫室相连,两个人也是很好的姐妹。
除了这两位,还有承乾宫住着王良妃,段纯妃住在咸福宫,这二人是和张皇后一起选美入宫的,算是先皇和老太妃看中的人,平日里和坤宁宫的皇后走得也就亲近些。而且,背后还有慈宁宫的老太妃帮衬着,虽一直没有子嗣,但也不是旁人就能随便欺侮的。
还有一位,便是住在景仁宫的容妃任氏了。作为魏忠贤的侄外孙女,如今又生了皇三子朱慈炅,身体里流着魏氏的血,老魏怎么也不会让她的一生默默无闻的。
前面说到,也不知道魏忠贤用的是什么法子,能够让,为了做木工活而不惜放弃皇帝处理朝政权利的天启老爹,在女人的肚皮上忙活造小人儿。如今便是到了看结果的时候了。孩子是有几个了,可是到了现在,也就只有四个还在世上,还要算上小朱慈燃自个儿。记得有史料记载,崇祯即位后,曾发现内廷供给自己的衣服上四角都有小药丸儿。这药丸儿能催人情致,使人亢奋,而后又神情委顿。崇祯还说,自己的父皇和皇兄皆被此物所害!
如今看来,天启最近两年生孩子的效率已经不高了。如此说来,试想,假如魏忠贤和客氏真的给天启用了这种药丸儿,那么天启前两年突然高涨的“高产”率,便能够有个合理的解释。而现在,容妃已经顺利产下皇子,魏忠贤便不太在意以此法“进益”天启了。而且天启的身体,也差不多被这些虎狼之药掏空了,所以近两年也就没有更多的皇嗣降生了,而且身体情况也每况愈下……
按照这种推理,似乎还真行得通。只是这种事,魏忠贤和客氏是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的。只能骑毛驴,看唱本儿,走着瞧了。
又是午后了,小朱慈燃本来是要睡午觉的,只是小苏绾这丫头死活是不肯再和自己睡一张床了。搞得小朱慈燃赶紧地看镜子,还以为只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自己就变成大灰狼了呢?
没有变成大灰狼,不过被这么一闹,躺在床上也没有了睡意,只是不停地在想着这些事情。奈何越想就越睡不着,所幸,便起床不睡了。独自坐在竹榻上手肘撑在小几上看着外面的桂花树上的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忽然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些眩晕。小朱慈燃还以为是自己坐的不稳,奈何,紧接着又是一阵眩晕……
“地震了!”小朱慈燃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地大喊道,“快,琥珀,灵犀,快叫安然把雪阳抱出来,地震了!快,快出去,到院子里……”
“啊?地动了?快出去,你快出去,快,先别管她们,我去叫,你快出去!”琥珀一听说是地动了,一骨碌地放下手里的绣活儿,一个箭步冲过来就揽着小朱慈燃往外跑……
小朱慈燃只感觉到先是轻轻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就是猛地地动山摇起来,而就在这时,小朱慈燃也才刚刚跑到院子里,忽地就感到大地都在猛地颤抖,然后就听到一声山崩地裂巨响“轰”的一声,过后,只感觉到地动山摇的整个大地乱颤起来,然后远处又是一股气浪袭来……
“王恭厂大爆炸”猛然间,小朱慈燃就想到这个字眼。
这件事可以说是明朝末年最大的人祸天灾并行的大事。要说自己能够很快的意识到这次的地震,不过是前几年的时候京城地区就经历过一次地震,如今碰到这种情况,很快的反应过来并不为奇。只是“王恭厂大爆炸”这件事则就是后世历史的记录了。
史料记载,“天启六年五月初六,王恭厂爆炸之变,皇极殿最高危之处一木先陨,乾清宫大殿皇驾所居之东暖阁,将窗格扇震落二处,打伤内官二人。皇贵妃任娘娘所居之室器物陨落,任娘娘所生皇第三子,尚不足一岁,于是日受惊后遂薨逝。追封为献怀太子。”
地震加上王恭厂火药库爆炸,造成的受灾面只会被无限扩大。看过后世灾难片,又经过几次级别不低的地震的小朱慈燃,对这种场面还是有些想象力的。更何况,前几年,京城地区就曾遭受过一次地动,如今虽说地动不是特别剧烈,可是作为火药爆炸受灾中心的王恭厂一带,东自顺承门大街,北至刑部街,方圆十三里尽为齑粉,屋宇房舍数万计,人口数万,场面砖石破碎,死尸层叠,污气熏天,号声盈天,飞尘蔽日……
先不管灾情如何,如今宫里也已经炸开了锅了。倒塌的殿宇宫舍,瓦砾砖石,砸中人的不在少数,还有许多,是被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人群踩踏,致伤致死的。这其中,最让人担心的便是小皇子朱慈炅了。尚不足一岁,就遭此灾难,受到惊吓,如今已经不省人事了。外面掌事儿的女官太监,都在各处指挥着手下人清理搬运碎石瓦块,清理道路。更有甚者,还要将已经死了的人抬走,集中处理。
好在坤宁宫并没有遭受什么损害,皇后娘娘也只是受些惊吓。
当小朱慈燃听说天启受伤的时候,就有人来请了,说是皇上略有小恙,请太子殿下前去探望。
走在乾清门广场的时候,就看到有许多太医,纷纷往景仁宫的方向去了……
看来历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有太大的改变,因为景仁宫便是任妃娘娘的寝宫。如今,历史基本上还是没有影响到外面的世界,除了宫里的几件小事情,倒还算是按照历史的轨迹在发展。小朱慈燃如是想到……
来到乾清宫的时候,天启正在东暖阁的床榻上躺着,看着满脸病容的样子,感觉到这位帝王怕不是寿限将近了。
“皇儿来了,来,坐到父皇身边来。”天启略探探身,稍稍坐起来一点。
“父皇!孩儿来晚了。”小朱慈燃也感到一阵的忧伤。忧伤这大明的轨迹就要像眼前的这位帝王一样,即将寿终正寝。
“吾,儿莫哭,父皇,父皇,不碍事儿的……”天启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语气,努力地装作不要紧的样子。
小朱慈燃就这样眼泪莘莘地看着眼前的这位父亲,也是位帝王,天下的君主。
天启抬起手,轻轻地抚过小朱慈燃的头发,然后又是默默地看着小朱慈燃,眉眼里满是慈爱的笑意:“好,好啊,吾儿当为尧舜!”
没来由的一句话,倒叫小朱慈燃好一阵儿莫名其妙。正待要追问天启,为何会有此一说时,天启却是连连咳了好几声,随后便招招手,也不待小朱慈燃说话,便示意,叫小朱慈燃回去了。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小朱慈燃就听到里头天启的声音:“忠贤,拟旨,宣信王进京,咳咳……另外,召内阁,叫顾秉谦和刘一燝过来,朕要,再,再下罪己诏……”
小朱慈燃回到了养心殿,就听到安然说到,景仁宫传来消息说,三皇子惊惧过度,薨了……
还是死了!历史的轨迹,至如今来看还是让人看不懂。要是完全按照历史的发展,那小朱慈燃和大公主二公主为什么没有事情,而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小公主都按照历史的轨迹夭折了?
小朱慈燃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说不定哪一天,这历史就又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呢?这种其命不由己的感觉,真让人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