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弦冰域,千漩峰。
千漩峰是破弦冰域极深处的一座雪峰,也是相间于无极与无量最高的冰山,虽然并没有潋冰族重天冰域的冰封双塔那么高,但是对于神之领域温带的大地,如同拔地而起的锋刃巨剑,直插云霄。
地上仿佛倒插着无数剑戟,像是一个万剑归宗之地,被风雪掩埋的兵器冢。千万个如漏斗状冰体布满了整个旷荡寒冷的大地,显然是风卷的刹那被冰冻了。
这里的温度,感觉冷得让人无法呼吸。呼啸疾走的狂风,把这片银装素裹的大地,吹得更加迷蒙。
而夜涧他们所要到达的,就是极度寒冷的千漩峰。
远处迷蒙的风雪里,一道几乎要凝固成点的人影,踏雪而来,朝着千漩峰靠近。如同黑夜里匿藏的白光,开始显眼的显现出来。他的脚步轻盈得如同鸿毛一样轻,厚厚的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脚印,又或者在脚掌离开地面的瞬间,风雪顷刻间将脚印掩埋。
他空洞的瞳仁,在凝望千漩峰的时候,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眼色,转瞬即逝,消失在混沌的风雪里。完美精致得仿佛水晶神像般的脸庞,有着一种透澈的笃定和沧桑,彷如被这里的风雪精心雕制。
“卡霆,你果然在这里。”他眼中忽然翻涌混浊的白色光芒,就像肆虐的风雪填充进瞳孔里,银白的丝丝头发被风吹拂,遮挡着清晰的面部轮廓。他唇角微翘,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穿入云霄的千漩峰。
猎猎风啸,空气里荡起一层透明的涟漪,如水波漾开。
“你沉睡得够久了,让我来唤醒你吧。”少年听着耳边冗长的风啸,喃喃自语。
他的手轻轻一挥,一股透明的波动,暴雨狂风地席卷开来,朝着千漩峰的中心部位撞去。顿时,天空掉下一团团后雪,以雪崩之势,对着少年压下。少年不慌不乱,雪还未靠近他时,瞬间化为袅袅雾气,连他的毫发都未触及到。
咔嚓—
咔嚓—
千漩峰被击中的表面上,突然裂开一道裂纹,如同玻璃被砸碎一样。裂纹瞬间蔓延开来,由细扩粗。“呯”一声,被击中的那圈表面骤然破碎。一道人影从破碎的豁口显现出来,朝着地面坠下。
少年纵身跳入半空,欲将那道身影接住。然而就在那道身影要落入少年手中时,那道身影苍白的面庞上,眼睛猛然睁开,瞳孔里射出两道紫光。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半空,落在地面上。
这道身影,便是被夜涧冰封于此的九翼零泣,卡霆。
“叹息帷北方护法,浮生练?”卡霆周身无数风雪凝结翻涌,惊诧的看着浮生练。
浮生练脸上没有波澜,只是空洞的瞳仁,顿时清澈起来。“卡霆,总算是醒了。看来你的唯识的弊端还真是让人头疼,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运转第一唯识了。虽然你的第一唯识,十二宫。的确难以捉摸,但是十二宫的星象太过庞大,你根本就无法承受那些复杂的星象之力。以至于扰乱了你的无极茎脉、缔纹茎脉等,让你陷入沉睡中。如果你能清晰的掌控十二宫的卜星之力,也许卜仑的卜星术也比不上你。”
“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的是,你不是死了吗?”卡霆问。
“死?我哪有那么容易死,我可是北方护法啊。”浮生练唇角微翘,露出一张不羁的笑容。仿佛在他眼里,沧海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你唤醒我是为了什么?”卡霆继续问。
“是二翼零泣,卜仑让我来找你的。”浮生练简单地说,但是说到“卜仑”这两个字的音节咬得特别重,眼神迥异。
“卜仑,他现在到底在哪里?”卡霆俊朗的面容沉了沉,转瞬即逝。然后转向背后的迷蒙的风雪,整个人似乎沉进厚雪里。
“你已经猜到了,卜仑一向不知踪影,我当然也不会知道。不过,他已经出现了。”
“你是说和夜涧一样的那个怪物,日珥?”
“没错,但是你绝不会想到他来自哪里?”
卡霆的身体忽然一颤,仿佛一只冰凉的手触碰着他的背门,嘴里哽咽着突出一句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他不是神族之人,也不属于神之领域,他来自尘世,是一个凡人。”浮生练看着混浊的暴风雪,低沉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卡霆的耳朵里。
卡霆面容突然紧绷起来。他迅速地回过头,望着浮生练认真的表情。一种恐惧与困惑,清晰的呈现在他脸上。“不可能……”
当年卡霆从卜仑手中接过沉睡的夜涧时,卜仑告诉他日珥这个名字,而且这个人将会在神之领域掀起一场巨大的杀戮风暴。但卜仑没有告诉卡霆,这个叫日珥的人来自尘世。也许,当时连卜仑自己也不知道。
杀戮风暴,到底意味着什么?卜仑现在是否清楚呢?卡霆陷入深深的沉思,夜涧和日珥到底代表着什么?卡霆脑子里是一团疑问,浆糊般越想越模糊。
“那哥哥戬上呢?他现在在哪里?”卡霆沉默了半晌,看着面色沉重的浮生练问。
“一翼零泣戬上,东方护法言凫,一翼魂泣幽絮……在圣战后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想卜仑是在找一翼零泣戬上的下落吧,而我也一直在找东方护法言凫。言凫是唯一一个能与戬上、幽絮对抗的人,虽然四净碎片之最的游离翀相对于他们要弱一点,可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卜仑传讯给我的。”
“神之领域最强的人,突然一起失踪?”卡霆皱起眉头问,眼中流露出一抹骇然。
“嗯,直到现在还杳无音讯。”浮生练认真的点点头,一脸日坐愁城,一筹莫展的模样。浮生练略作思虑后,面朝卡霆说:“卜仑现在的意思,就是让我们阻止日珥的杀戮。”
“我们阻止得了吗?”卡霆仰起头,将涣散的视线重新凝聚,看着天空飘下的碎雪,喃喃自问。
“也许吧……”浮生练和卡霆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这片雪域,朝着更远的方向走去。
猎猎大雪,将整片大地覆盖地模糊不清。尖锐的风啸,旷荡而不停。
离火族,慑魂道。
一团团黑雾,朝着慑魂道的深处弥漫而去。
黑雾里有两只森白的瞳孔,如同黑夜里的鬼火在燃烧,让人产生一种悸动。整个慑魂道,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彷如一个潜伏的黑暗森林。
雾魇朝着一块巨大的山石靠近,一只只黑色的乌鸦用血红的眼睛,像是在对雾魇摄魂。而雾魇并没有理会这群乌鸦漆黑的乌鸦。而是向着山石上那个颀长的黑影走去。
山石上的黑影,一袭漆暗的魉凰长袍,如同像月光下舞动的疏影。黑色的长发如同柳絮一般拂动。雾魇很清楚,面前这个背朝着他,新一代的一翼魂泣影涟犍尘,曾经的九翼魂泣。就像六翼银月很有可能会杀了他。在他靠近慑魂道时,他用感知力探知着影涟犍尘的流,雾魇感到的是一种犹如深海般不见底的流,本以为可以轻易杀死这个曾经微不足道的影涟犍尘。可实事是,影涟犍尘可以轻易的杀死他,如今的影涟犍尘不是上一代一翼魂泣幽絮能比的。
雾魇缓缓俯下身来,低下头轻声地对着背影,沙哑的说:“一翼魂泣,影涟犍尘。”
影涟犍尘并没有转身,黑色的风将他的长发,高高吹起。“很久不见了,雾魇。”
“是啊,没想到你还活着。”雾魇哽咽这说,虽然惧怕,但是话语直白而又简单。“你不是也还活着嘛,可惜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影涟犍尘似乎并没有怒意,话语平静而无波澜,清脆中带着一股自信,以及威压,符合上位魂泣所代表的地位。
“你知道我为什么,我让你找到我吗?”影涟犍尘继续说。
“不知道……”雾魇开始颤抖。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恐怕是你直接瞬杀我吧。”雾魇哽咽着,从喉咙里发出沙哑而恐惧的声音。
影涟犍尘转过身来,手掌向虚空一抓,雾魇瞳孔一缩。他的整个身体突然在原处爆炸,下一秒就出现影涟犍尘的面前。影涟犍尘的手紧紧攫雾魇的咽喉,痛得让他无法呼吸。“看看你这个样子,是人还是鬼?”
雾魇惊恐的望着面前这张脸,与影涟风痕一模一样的脸,仿佛是雕刻复制出来的一样,却充满着无与伦比的邪气。影涟犍尘和影涟风痕到底存在什么关系。
“其实我来找你的目的,就是希望你帮我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厌恶现在的这张脸,这个似人非人的身体。”
“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我决定帮你这个忙。”
杀气犹如一把尖锐的刀刃,抵着雾魇的心房,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前的视线遽然模糊涣散,黑暗如同巨浪般朝他吞噬而来。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模糊的看见影涟犍尘嘴角那抹邪气的笑容,像是宣布着他的死刑。他脑海里一阵动荡,后悔来找影涟犍尘。
他选择的是自杀,绝望的恐惧吞噬了他的意识,影涟犍尘是打算了杀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