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恩这一觉并没睡好,十点过睡下之后,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他睡觉,向来都比较浅,一点点声响就容易吵醒。想着早上草草吃了一碗孙霁煮的粥,临近中午,肚子也确实饿了,起床前,他以为是孙霁提前回来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顺手带了一个小姑娘。
这个房子里,有多久没进来过女性?
不知道。
这是他时常回来B市时,唯一能去的居所。
实在太累,坐在一旁的林末,看他都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手肘撑在扶手上,纤长的指尖抵住额角。微闭着眼,眉头微蹙,眼帘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长腿交叠,浑身都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温润气息。
她是不是,打扰到他睡觉了?
林末双手纠结在一起,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人,又侧头瞪一眼旁边的孙霁。他看到小姑娘埋怨的神色,倒真的觉得自己挺无辜的,身经百战的他,什么时候被一个21岁的小姑娘瞪过了?
略显无辜的孙霁先生,终是打破沉默,问一旁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的男人,“你要不要回房继续睡?”
陆淮恩睁眼看他,又看林末,四目相对,后者带着慌乱的神色转移视线。他抿唇,张口说话,还没发出一个字,便顿感喉间不适。倾身,顺手拿起茶几上的唯一一杯温水,在孙霁讶然和林末脸红的注视下,喝了两口。重新躺回沙发上,右手端着的水杯搁在膝盖处,“你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了?”
孙霁自知是问自己,“不是想着你还在睡觉吗?回来给你做个午饭就回店里。”
他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辛苦了。”一字一句,嗓音清晰。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孙霁回来做饭的事,还是他顺手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林末一直盯着茶几的水果盘,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语间有多少基友的成分。好像两个人很早就住在一起,互相关爱、关心……眼角的余光又瞄向对面那人一口口喝水的动作,还有细微的吞咽声,脸奇迹般的红了一片。
虽然自己没有喝过那杯水,但,一开始,孙霁倒的这杯水就是给她的……而且,孙霁居然都不提醒他,还一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模样。
“我先去做饭,”感觉陆淮恩手里的杯子空了,孙霁这才起身,路过林末身后停下脚步,看她一眼,“小姑娘留在这儿吃完饭再走?”
是询问,不是肯定。
林末抬头的瞬间,正巧对上对面的人投过来的视线,还有一抹温润浅笑,略微慌乱别过头,盯着地面的大理石地砖,胡乱点点头。直到孙霁进入厨房后,她才发觉整个客厅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迷恋了五年的男人……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就像是在你突然绝望的时候,天上又给你掉下来一个绝佳的机会。她茫然无措地站在十字街头,不知该接受还是看一看就放手……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嗯?
对面的人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一字一句,很清晰,就像每一个字都能撞击到她的心扉。
她抬头,偏移对面人眼角几度的视线,盯着他耳边上略短的头发,“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想了想,还是跟刚才和孙霁的解释一样,“过来帮一个朋友拿东西。”
她怎么到这人面前,说话总是毫无头绪,乱七八糟?
陆淮恩挑眉,没说话。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偏了偏,看到她面前除了一盘切好的苹果,没有一杯热水。想着应该是孙霁照顾不周,他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放在面前时,想到自己刚才喝过的那杯热水,以及去厨房倒水看到孙霁微妙的神色时……难不成,那杯水是她喝过的?
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如常。
他坐回原位,伸手越过茶几,在她面前拿了一块有些泛黄的苹果,啃了一口,慢慢咀嚼。吃完一口后,他倾身靠近,两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昨晚,那条鱼味道如何?”
林末满脑子都是眼前的一举一动,视线一直飘忽不定,直到对面的人开口,搅着双手的手指分开,捏紧,再放开,重复几次后,抬头看他,“还不错……”似乎觉得不够贴切,又说:“很好吃……”
OMG……
前一句跟后一句有什么区别吗?
当他只是陆淮恩时,她说话也没这么奇怪,不会前言不搭后语。知道他就是Hugh时,怎么一句话总要重复几次,还漏洞百出?
陆淮恩浅笑,将最后一口苹果吃完,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指,“上次做的那条鱼是鲫鱼,也是用同样的做法。”擦好手,将纸巾准确无误的丢进垃圾桶,“两条鱼完全不同,鲫鱼的刺比较多,鳜鱼肉多刺少,肉质饱满……”说到最后,他似乎故意停顿,抬头看她。
林末握紧的双手,突地有一种被人揭穿真面目,无地自容的感觉。双手不自觉握得更紧,眼眸微垂,视线飘忽。
嗯,他说的一定是上次在童音琳家里看到他动手切的一条鱼,而,最后一句话应该就是第一次见面时,在超市,她捕到的那条鱼,发表出的一句话……过去时间虽不长,竟然就记得这么清楚。
“豆瓣选用的是四川正宗的郫县豆瓣,只要豆瓣选对了,不管用什么鱼制作,都是一道非常美味的川菜。”他倾身,伸手继续去拿她面前的水果,“但是,我推荐选用鳜鱼。”
嗯?
这人是在给她讲,制作豆瓣鲑鱼的小细节吗?
似乎也被他吃苹果的声音和动作吸引,她也禁不住伸手拿起一块苹果吃了起来。一块,两块……她吃到第四块、对面的人吃到第六块的时候,沉默良久的人又开口,“你觉得呢?”
问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一直以来,只要是Hugh发表的博文,推荐的菜品,她一向没有任何意见,还以此为最佳范本。
这时,倒是为难到她。
“嗯,我挺喜欢吃鲫鱼的。”虽然鲫鱼刺多,也更贴近家常菜,“鳜鱼好像挺难买的,很多超市都没看到过。”
“鳜鱼只有在春季时出售才比较频繁。”他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示意她擦一下手指,看她接过后,又说:“一些大型超市不出售的原因,有很多。”
擦手的动作一顿,她抬头。
陆淮恩抿唇浅笑,躺回沙发里,一手捏了捏眉间,声线有些低哑,“鳜鱼在西南方的城市出售并不多,很多人都习惯吃家常菜时常出现的鱼类。比如,”他放下手,对上她的视线,“鲫鱼、草鱼、鲢鱼、小黄鱼等……”
噢,他的眼睛真好看。
陆淮恩还没发现对面的人出神,继续说:“这些鱼类,不管在何时都能吃到,一年四季可以不间断。它们都属于家养的鱼类,很多农村的池塘里就会自养这类出售率最高的鱼……”
他一定不知道,就算神色疲倦,眼眸依旧清明;就算因为一晚上没睡觉,他的声音已经接近沙哑,但还是很好听,一字一句给她解释,一道美食的由来。这个人,低调内敛,温和如风,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眉宇间净是温润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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