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佑花了很多心血才让余家保持原样,但余然心里就是生不出半点感激之情,连哼声都没,她从堂屋侧门离开,转向楼梯间,上楼,先推开的是余靖的房间,离开前在每个房间里设了除尘阵法,所以即使离开很久,余靖的房间仍然干干净净,就好像每天都有人居住似的。
余然在临窗的书桌站了会,手指轻轻地滑过摆在窗前的文房四宝,转身推开与书房相邻的雕花移门,进入散发着阵阵梅花冷香,兼具绣房功能的书房,多宝格和书架上摆放的东西没人动过,临窗的红木绣架上,覆着一层红色的绸布,揭开绸布,露出一副绣了大半的貂蝉拜月。
婀娜的美人双手合十,在清冷的月光下诚心祈祷,看着她,余然忍不住想到曼姐,时光相距一千多年,相信她在汉朝能抓住属于她的幸福。
低头盖上红绸,余然从另一边的移门,进入自己的房间,神色恍惚地坐到太奶奶的陪嫁,她从小睡到大的海棠攒花架子床的床沿边。
在自己家见到那个本该在京城秦宅的男人,余然心悸之余,更多的是庆幸。
不是她不敢深入虎穴,而是她不想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本来就不聪明,能一路走到今天,全靠两世的积累,乞巧殿的神奇。
跟秦佑斗智斗勇,不是她小看自己,再多两个她都不是秦佑的对手,何况他也是重生的。
天资有限,那些需要动脑的阴谋诡计,她再重生两次都学不来,不过,她要真成了那种步步惊心,事事算计的女人,她还是她吗?
仰起头,伸手抚摸绣了朵朵薰衣草花的藕荷色纱帐,这顶纱帐的料子是奶奶陪她在龙巷坊市的绸缎庄子里亲自挑选剪裁制作的,料子不是最好的,绣工也不是最精致的,可却是她最喜欢的,一直挂着,偶尔才拿另外两顶后来制作的纱帐替换。
“然然,你在房间吗?”
余然神色恍惚间,秦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转过头,透过纱帐,定定注视房门一会,起身走过去,握上门把,打开房门,冷冷道:“你有事?”
“我做了些早餐,一块吃,好吗?”秦佑仔细看她一眼,见她并无异常,清亮的眼眸里也没流露出一丝对他的厌恶,原本不安的心情愈发急躁。
他不怕余然对他出口恶言,心生恶意,就怕她对他无动于衷,跟对待路人甲乙丙丁一样,就当没看见。
“好。”余然本来要拒绝,目光无意捕捉到秦佑眼睛闪过的一丝焦躁,不禁答应。
“那好,我先下去准备,你快点下来,凉了不太好吃。”有些意外余然的好说话,秦佑面上不显,心底的急躁却一下减轻不少,似乎是怕余然改变主意,他好心好意地说了几句,转身下楼。
余然倚靠在房门框上,若有所思地目送他挺拔的背影从楼梯拐角处消失,心里不由生出一丝伤感,暗自唾骂自己,不是都想好了,要跟秦佑好好坐下来谈谈。
她现在拉长了脸,秦佑的心情再好,也会被她从里到外得罪干净。
唉——余然长吁一口气,随手带上房门,迈步下楼,走进中堂屋,抬头一看,发现八仙桌上,摆满了一桌吃食,东西方都有。
见她下来,重新穿好围裙,戴好袖套的秦佑连忙迎上去,为她移开朝南的太师椅,等她站定,又为她移好,殷勤道:“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每样都做了点。”
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吃食,余然抑制住心底的震惊,愕然道:“都是你做的。”
十指不碰阳春水的贵公子秦佑,什么时候学贯东西,拥有一手好厨艺了!
这人变得可真快!
她还记得,秦佑坐在饭桌上,除了饭是自己扒的,菜都是从小服侍他的女仆一筷子一筷子给他夹到空碟子里,送到他面前的。第一次和他同桌吃饭,余然惊得从头到尾都没吃过一筷子东西,最后饿着肚子回家了。
“要吃个玉兰饼吗?有豆沙馅的,菜猪油的,肉馅的,芝麻馅的,糖馅的。”秦佑拿起一双银筷子,端起一个空碟子,眼眉温柔地询问,“然然,你要哪种?”
“肉馅的。”余然愣愣地回答。
秦佑温柔一笑,举着筷子,夹起一个肉馅的玉兰饼,放到手中空碟子里,送到余然跟前,“然然,你想喝豆浆,牛奶,还是南瓜粥,红薯粥,松仁玉米粥,鸡丝粥,皮蛋瘦肉粥,海鲜粥,鲍鱼粥,鱼翅粥……”
听着从他嘴里报出来的一串粥名,余然夹着玉兰饼的筷子顿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转,堂屋里布置很熟悉,是她家,不是某个五星级大酒楼的包厢。
“松仁玉米粥。”她简短有力地吐出五字。
秦佑听了,放下筷子和空碟子,转身进入厨房,去给她盛热乎乎的松仁玉米粥。
等粥端来,余然筷子夹的肉馅玉兰饼差不多啃完了,他忙放下粥,重新拿起银筷和空碟子,凑上去问道:“要来个蟹黄小笼包吗?”
“来一个吧。”很享受秦佑无微不至地照顾,余然的目光落向小蒸笼里皮薄馅美的蟹黄小笼包,隔着雪白透明的皮子,她都能瞧清里面无比鲜美的蟹黄。
“河蟹性冷,就着姜丝和醋吃,比较好。”秦佑夹了一个蟹黄小笼包放到空碟,又顺手端起一碟子早就预备好的姜丝陈醋。
余然接过醋碟,深深注视一眼秦佑,看着他脸上堆满的幸福笑容,心念一动,开口道:“你坐下一块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