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抬起头,哭的满脸眼泪鼻涕,可怜巴巴又满含期待的看着她,看的田小花心里一软,小时候她也爱哭,怕妈妈伤心只是偷偷的哭,但是每次哭过之后,妈妈都会知道,抱着她一顿乱亲,然后她就会开心了。
要不要也亲一下她?田小花纠结了,这小脸脏兮兮的,自己以前应该没这么脏吧?额……可能吧?可是每次妈妈亲我的时候都要说:“来,先洗把脸,哭的像只花猫。”
现在换了个角色,田小花看着无处下嘴的包子脸, 了,难道真要么么哒一下?几经思虑,最后在小爱欣喜的目光下,她伸出僵硬的胳膊,放下那篮子还挎在胳膊上的鸡蛋,轻轻地,尽量慈爱的捏了捏小包子脸。
幸好小爱满足的很,又笑出了一串鼻涕泡泡。 可怜的田小花同志,完全没有经验的傻掉了,而已经石化,一脸茫然无知的田有田小弟弟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何秀才踌躇了一下,硬着头皮靠了过来:“小爱,乖,过来,爹帮你擦擦脸。”见小丫头完全不乐意动,似乎抱大腿抱的更紧了些,他继续道:“不然脏兮兮的把娘吓跑了。”
这下,小爱马上松了手,有些紧张的看着田小花,田小花扯出一个笑容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接着何秀才的话:“小爱,别担心,娘不会跑的。”
直到何秀才目光幽深的看过来,才回过神来,脸有些发红:“呀!有人来了!”何秀才环顾四周,哪里有人影?再看着田小花飞奔而去的身影,啼笑皆非,这女子动作如此不美,莽莽撞撞的,但是…有趣。 眼看女儿又要瘪嘴了,只好蹲下身轻哄:“你娘有事要忙,等秋天收了庄稼,就会住咱们家了。”
小花走的飞快,有田连忙跟上,走了老远才喊了声:“姐。”又傻呵呵的笑了。
小花有些恼怒,“呀,有人来了!”这句真是蠢爆了!
大湾村到青山镇二十里,两人都是平日里野惯了的,靠两条腿,刚到晌午,就到了。
青山镇里也有五百多户,镇东多富户占地一半,才四五十户,镇西多小商户,也有农民,人口稠密,许家就在镇西。
找到了“许家财杂货店”,刚到门口,冒出个七八岁的男娃,长得敦实,一身青衣长衫,挂着一个深色的挎包,应该是从学堂里出来的。正要进门呢,被这男娃叫住了:“哎,你们别挡路!”
这么宽的门,哪里就挡了你?算了,以前这种孩见的多了,也不算太过分,拉住有田,往旁边挪了挪,让他先进去,看来是老姑奶奶家的。
男娃一进门,就出来个年轻汉子,瘦瘦的,圆脸,一脸精明:“虎子回来了,你娘做好了午饭,快进去,吃完饭快响歇。”
男娃不太耐烦:“爹,我叫许德文。”
“晓得了,晓得了,德文快去吃饭。”
汉子忙哄着,男娃进了门,汉子这才注意到跟进来的小花俩姐弟,小花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想明白了:“是田家表妹表弟吧?”
田小花犹豫了会,才想明白这表妹表弟的身份,这真是表了三千里啊,忙点点头。
那汉子就咧嘴笑了:“快进来,奶奶早上就在念叨呢,想不到这就到了。”
两人被迎进了门,背着东西就去见了老姑奶奶,许田氏长得白白胖胖,精神也很好,说话中气十足的,看来是在家里过的不错,虽然骂了蒋氏几句不孝顺,但是很快就结束了话头,欢喜的拉着两姐弟问长问短,然后带着认了亲戚,开始吃饭。
勉强弄清楚了这一门四代同堂:许田氏的老公许老头早年就过世了,生了两儿一女,儿子们分了家,这铺子是老大家的,老二在南街也有一家杂货铺,两兄弟结伴出门打货去了,没有三五天回不来。
许田氏跟着大儿子许家财,许家财有两子两女,进门见到的那个汉子是许家财的大儿子许吉,已经娶亲生子,门口遇见的那个小胖子就是许吉的儿子,还有个许祥,没成亲,在县学,平时不回来,今天月休,晚点就会回来了,学业很好,很有希望考上秀才,两个闺女还未到出嫁的年龄,去了县里的姑姑家。家里除了许吉父子,剩下许田氏,长媳王氏,孙媳周氏。
这还只是老大一家,弄的田小花头昏脑涨。 田小花前世没有亲戚,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当了小三,死活不打掉肚子里的田小花,也不回娘家,也躲着那个无缘见面的老爸,哪里有亲戚可走?
到了老田家,亲戚就是四个姐姐家,跟自己家似的,这回算是过了一把走亲戚的瘾。
饭间扯了些老田家的往事,叨叨了田满囤蒋氏的现状,就是些家长里短,和谐的吃完了饭。
饭后,老姑奶奶要去休息,表婶子和表嫂各有各的忙,安排了田小花姐弟的住处,有田和那个没见面的许祥住,也亏得两个表妹出了门,不然小花也没地方住。这许家虽然有铺子,也只是小户人家,一家人也住的紧巴巴的。
田小花精力旺盛,拉着有田出去逛,姐弟俩跟表哥交代了一声,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明朝对女子苛刻,尤其待嫁姑娘出门艰难,但这里是山区,移民多,民风开放了些,至少镇西走动的年轻女子就不少,裹小脚的都没见到过。各色商铺应有尽有,俩人出门的时候蒋氏狠狠心一人抓了一把铜钱,这会也很是不经花,田小花就是个手漏的,完全攒不住钱,有田那份也被她祸祸了不少。等到了许家财杂货铺都快要吃晚饭了,蹦蹦跳跳的到了门口,瞬间装模作样的稳重起来,收了嬉皮笑脸才往里走。
“站住!”上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抽条的时候,长得瘦瘦长长,脸盘方正,浓眉大眼,如果不是此时眼中的嫌弃甚浓的话,也算俊朗小少年一枚。
“干嘛?”有田语气也不好,比身子壮,这厮是比不过有田的,也不怕他。
“你们是我奶奶家的亲戚?”少年挑着眉问道。
奶奶家?这么一说,就明白了,估计是许家那个在县学的准秀才许祥。
“你是许祥表弟?”
“谁是你表弟啊,别乱攀亲戚,我表弟那都在县里呢。”
“哦!”姐弟俩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转过身,朝着杂货铺子去了。不是亲戚谁搭理你。
许祥跟着进来,脸色掩饰不住的嫌弃,小花和有田也不理睬他,和表哥许吉打了招呼进了门,至于许吉和许祥说了什么,两人完全不在意,反正这次走亲戚不过是全了老爹的心,自己趁机放放风罢了。
到了后院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许王氏和许周氏正在忙,小花要帮忙,两人一番推拒,她也就不强求了,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下和有田大眼瞪小眼。
“喂!你叫田小花?你,田有田?”许祥从杂货铺的后门进了院子言语之中不乏轻视。
对这种人,姐弟采取漠视的政策,什么人像占你便宜似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还读书人,要中秀才的,我“嗤…”
“啧啧,你们这名字还真是俗气,也只有你这样的粗俗人配那不要脸的何秀才刚好。”
“你的也不多好!”
“小花,哈哈,我看野花差不多,你们到我家来做什么?”
“哼!”有田也有些怒气,这许祥比他年纪小,本不该跟他一般见识,勉强忍住。
“听说你们还有四个姐姐,都叫什么花来着?”
田小花瞪了他一眼:“什么狗屁读书人。”
许祥一滞,随即笑了:“你们这些土包子,哪里见过真正的读书人。”
“我们就是土包子,你这个读书人不要来跟我们说话,不是倒你家来借钱沾便宜,不要一副欠你钱的样子。”忍无可忍,又怕在厨房的周氏和王氏听见,只好压低了声音。
许祥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有田继续道:“就是,谁也不欠你,你要担心吃了你家的饭,一会付你钱,还有我和我姐拿来的礼物,就不用回礼了。还读书人呢,如此小心眼,我姐夫再不要脸也是个秀才,像你,考秀才,我看也难,我们村的赖皮都比你好。”
说着姐弟两个相视而笑。
“我呸,就你那秀才姐夫,就是个不入流的,读书人的败类,我们青山镇已经传遍了,你那不知廉耻的秀才姐夫还好意思要秀才功名,要是我,直接撞墙死了,好歹全了书生的傲气!”
“那也比你强,我姐夫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听说你都十八了,连个童生都没考上。”反唇相讥谁不会,说完,扭过头,盯着地上数蚂蚁,再不看许祥一眼,田小花也盯着地上,蚂蚁打架比这清高少年好看多了。
想不到何秀才十年前少年成名,十年后又一次红了,啧啧…
许祥之所以这么生气,还这会骂起何秀才来也是毫不嘴软,这里面还真有一番典故。
今天中午休了课,几个学子聚在一起闲聊,就聊到了最近的大热门少年得志的秀才何晋,几人或褒或贬的说了几句,许祥最是看不惯这样的人。
为啥?才子佳人本是一段佳话,但是他不去求取也就罢了,还拐了女子私奔,若是有真才学,诚心恳求,那江大户看着他的前途也会把女儿下嫁的。说的是几个学子纷纷点头赞成。
但是县学有个学子孟咏,家世、才学都比许祥高,平日里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这孟咏偏对何晋一顿赞扬,反倒说许祥天真不谙世事,穷才子和佳人的故事不过是话本里骗人的把戏,何秀才不顾声名,为情出走,如此性情中人,虽不应提倡,但是也不能如此贬斥。此言一出,又有不少人随声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