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以前,她只知道家就是家,不明白是在什么国家。六岁以后,她在荧惑堡吃穿住行。她早已把自己当成惑国人了!
十二岁那年,她的发梢开始慢慢泛出金色,和她见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每每看见荧惑堡里来来回回的人们泛着银色的发梢,只是觉得好玩。她还跟霍曲魂炫耀说,她的发色跟所有人不一样。
也是自那时起,王后更加厌恶她,更加处心积虑地想要赶走她。她害怕,她开始觉得自己是荧惑堡里的怪物,是所有人眼里的异类。她翻出剪刀,剪去那长至膝盖的头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发梢的金色慢慢上移,直到看着满地的黑色碎发和垂在肩膀上的金色发梢,她才哭着把剪刀放下。
而霍曲魂只是轻抚着她参差不齐的短发,骂她傻!
是呀,那是生来不能磨灭的血缘,是她的父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剪得掉?既然不能改变,又何苦拿她引以为傲的长发出气?
五年前,却也是这头长发救了她。来到陌生的羸国,反而不用担心自己被当成怪物,不用担心站在人群中被孤立……
从不知道发色的意义,但她知道,她在荧惑堡是异类。她也害怕,王后会把她送到另一个不同发色的国家,然后她仍然被当成异类!所以在睁开眼看到羸国人的金色发梢时,她知道,她的离开是对的。
越是高贵的家族,发的颜色也越是明显,发色延伸的越长。以她发梢的颜色,可以推断出她的父亲只是中等家境。而且不可否认的,那张没有印象想不起来的脸孔,她的父亲是羸国人!
女子的发色会随着生育的子嗣成年,也就是发色初现的十二岁后,而改变为与丈夫子女同样的发色。这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她抚着泛着金色的发梢,这次回到惑国,面对暂时无法解决的发色差异,她能处之泰然吗?而当旭阳的发色开始转变时,她难道要说颜康是惑国贵族吗?旭阳十二岁后,她的发色也会变得跟霍曲魂的发色一样吗?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跳下马车?真的能做到完全不顾他的情意吗?
闭上眼,听听心的答案,‘那就先这样吧’,原来心也是不想离开的!
她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们在搜些什么?
“瞿侍卫长就快到了。若是还想留着脑袋,军师说话务必谨慎些!”文官的声音很小,提防的眼睛瞄着马车前的侍卫和身后的小将们。像他这种在边境守城门的官员,虽然在雷固镇算得上一个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但已经平静了将近百年的寒叶大陆,只要没有战争,对于远离凌安镇的这里,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什么大人物。这位瞿大人,是凌安镇的侍卫队长,羸王身边的大红人。他能莅临雷固镇,正是讨好巴结的好机会。说不定他一时高兴,在羸王面前美言几句,他就离升官发财不远了。
“大人,是小的犯浑了,小的一定注意!”军师恭敬的打着揖。
“大人,您是要搜什么呢?您说出来,咱们是能谅解的!”锺啸听不到主子的声音。好笑地打量着这两个当众咬耳朵的家伙。天高皇帝远,雷固镇是羸王的高压政策打压不着的地。这文官一年到头守着城门,怕也是没人管的主。至于那个仗势欺人的军师,也就是个江湖术士的样儿。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嘛凌安镇侍卫队长的未婚妻不见了,这瞿队长可是羸王身边的红人。羸王赐了几次美人都被瞿队长推了,羸王自然好奇这瞿队长的未婚妻是何等模样。”文官看了锺啸一眼,觉得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就小声地说着。
“原来是这样呀!那凌安镇的人丢了,怎么找到雷固镇来了?”锺啸装出一副好奇的仆人样。
“这你就不知道了,瞿队长怀疑未婚妻被人绑架了!”文官不怎么担心人的样,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语气。
“哦!那他的未婚妻一定是位美人了!”锺啸小声地随着文官打趣。
“这个倒是不知晓了。”文官看了锺啸一眼。注意到马车里有了动静,便盯着马车,不再言语。
“咳!”霍曲魂作势咳了一声,坐起身子。
“少主!雷固镇的守城大人给您请安来了!”见文官朝着自己挤眉弄眼,锺啸朝着马车行礼回报。
“嗯,为何停住了?”霍曲魂不耐的语气朝着车外询问。
“这……”锺啸假装胆怯的后退,推着文官上前。
“望霍少主能体谅下官为人下属,必须奉命行事呀。”文官见锺啸退步,抖着嗓子回道。
“何事?”霍曲魂不耐的踢着横塌旁的木板,耐着性子问。
“是凌安镇丢了位小姐,属下们需要看过少主的马车,才好放马车出城。”文官见锺啸不语,只得硬着头皮回话。
“嗯哼!”霍曲魂不再说话,朝着车外哼了一声。
“霍少主,下官也是无奈!”文官的上身拱得更低。
“我的马车若是谁都能搜,不是太瞧不起惑国了吗?”霍曲魂冷着嗓子,自然不会轻易让人搜马车。
“霍少主,下官惶恐!”文官听到这里,马上跪地俯首。后面的小将们也跟着跪成一片。
“谁若是敢上来,我定不阻拦!”霍曲魂说完这句,便一脚踢开马车门,冷眼瞪着下面跪成一片不敢抬头的将官们。
“请霍少主恕罪!”听到一声巨响,知道马车门大开,文官却仍不敢抬起头来。
“哼!”霍曲魂哼了一声。
马车驾驶座上的侍卫跳下来,站在马车左侧。锺啸走过去,站到另一侧。后面马车内的锺隐也走了过来,立在马车前方。
“大人,谁要上来搜吗?”锺啸笑着看低头的文官,不掩饰讥讽的语气。“大人,若是马车出了城,大人再反悔便来不及了!”
“这……下官不敢!”文官小心地应着,抬起眼以眼角余光望着马车,却只能看到马车轮子。
“锺啸!”霍曲魂叫道。
“是!”锺啸上前关上马车门,和另一侍卫坐回驾驶座。
马车不顾跪地的人群,马鞭一扬。众人连滚带爬地避到路边。
刚驶出雷固镇不到一里,便被一匹飞驰而来地骏马拦在马车前。
“青刚舅舅,你是来带我和娘亲回家的吗?”看清马车上的人,颜旭阳挣开娘亲的怀抱,就要跳下马车。
“旭阳!”她一把推开半开的马车门,扶着旭阳下车,旭阳便直朝着刚下马的瞿青刚跑去。她跟着蹦下马车,霍曲魂拉住她前倾的身子。
“旭阳乖,回到娘亲身边去,舅舅又不会跑掉!”一身的风尘仆仆和略显苍白的脸色,让他下马的动作迟缓了些。瞿青刚蹲下来,连日的赶路让他的嗓子显得干哑。
“嗯。”旭阳看了看青钢舅舅,才乖乖地转身回到娘亲身边。小手被娘亲的手牵住,望着瞿青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