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骗林夕?亚纶只是中了莫名其妙的尸毒,这个凭我或者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慢慢帮他解除,可你却对林夕说没办法?”吉烈尊心里疑惑不解,他不知道,这个老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因为——”老人缓缓开口,忽然那一步步走近吉烈尊,眼神深沉复杂,他静静地注视着吉烈尊,却不再说话。
吉烈尊全身立即处于警备状态,没来由的,这个老人身上的气息给他的感觉很不踏实,但这股不踏实间又有一缕缕莫名的亲切感,就像久逢的故人那般的熟悉。
亲切?熟悉?吉烈尊立即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吓到了,随即否决它。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人,怎么会觉得熟悉?
“因为只有骗她亚纶死了,才能激发出她潜在的记忆,她越悲伤,越痛不欲生,她身上的情咒才会显现。”老人忽然意味深长地说出这些话,眼神却没有依然紧紧盯着吉烈尊,没有转移半分。
吉烈尊很清楚地感觉到老人咄咄逼人的视线,同时更为老人的话吃惊。
“情咒?林夕身上有情咒?你怎么知道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吉烈尊立即追问。
“我不仅知道她,还知道你身上有夺命咒和血咒,甚至他——”老人忽然看向躺在床上的亚纶,说道:“就连亚纶,他也背负着一个至毒至狠的寡命咒。”
老人的话,无亚于一个平地惊雷,瞬间让吉烈尊一阵头晕,他一时难以消化,更难以相信。
但明显地,老人根本不打算给吉烈尊喘气的机会,继而爆出更让他震惊的话:“你们三个人身上的咒,都是相互关联,彼此牵制的,一个扣一个。”
吉烈尊大脑一片空白,这个老人,似乎洞悉一切,他究竟是谁?
“你到底是谁?”吉烈尊再次问。
“我,只是一个——罪人。”老人缓缓说道,脸上却浮上一股苍凉之色,混合着愧疚,遗憾,悔恨的表情,那瞬间,一阵风吹过,吹散了老人的白发,飘零满头,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显得更加的苍老,寂寥。
是的,他确实是一个罪人,一个有罪的老人,一个几度想自杀,了结自己,以生命赎罪,却怎么也死不了的了老人;一个带着悔恨,遗憾,罪恶,活在了世上快一千年的怪物,仙不仙,鬼不鬼,人不人的怪物。
林夕带着满满呕的悲痛,眼泪如决堤般无法控制,她一想到亚纶很快离她而去,她心里就疼得无法抑制,她无助地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环抱着双臂,冷,她只觉得蔓延全身的冷,冷得她四肢发麻,僵硬。
她顿时觉得周围变得漆黑一片,空空旷旷,冷冷清清,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她身形单薄,只身一人走在冷风瑟瑟的这片荒野中。
没有半点光线,除了黑,还是黑,她只能感觉到脚下还有身边的草丛,枯叶,她不停地穿越过它们,除了草,还是草,淅淅索索,随着她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步伐,发出阵阵响声,却更显得她此刻的无助,恐惧。
突然,那股熟悉的窒息感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上,周围的氧气渐渐薄弱,她越来越感觉呼吸困难,甚至她不得不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是难闻的臭味,沼泽地腐烂的味道灌入她的鼻腔里。
怎么回事?她想挣扎着下床,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她顿时觉得恐慌,甚至头皮开始沉重,就像有双手在紧紧按住她的太阳穴,让她止不住地抽痛。
不行了,头越来越晕了,眼皮也越来沉,整个身体就像真的陷入了沼泽泥里面一般,居然还有不断往下沉的感觉,下坠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她的心抽紧了,下意识抓住床沿,可这也是徒劳的,她甚至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双脚被人用力地往下扯。
她突然不敢抬眼看向脚边,可是双脚越来越痛的感觉让她还是不得不睁眼2看去——
果然有一双手,一双脏兮兮,瘦骨嶙峋的手正在用力地抓着她的双脚。
她脸色顿时苍白,又来了,又遇见鬼了!
“呜呜”林夕等大双眼,眼里尽是恐惧,因为现在,她看到了那双手的主人,一个脸上全是疽虫乱爬,全身腐烂,胸部被割掉的女人,正在慢慢顺着她的脚爬上来。她的黑手缓缓顺着她的小腿,膝盖,然后是大腿,腰部,一点一点地爬上来,那个女人,脸上全是腐烂的肉,蠕动的白色,又饱满的疽虫,那个女人爬的时候还抬起头,一直对着她笑,诡异的笑。
一只,两只,三只,无数的小虫,随着女人爬上来,纷纷掉落在林夕的身子上。
林夕已经吓傻了,她惊恐得忘记了大声呼叫,只能作呕地看着那些虫子在自己身上爬动着。
“嘻嘻——”那个女人在爬上她的肚子的时候,忽然连笑几声,紧接着,诡异地摸着她林夕的肚子,说了一句:“嘻嘻,小姐,别害怕,别害怕,吓到小少爷就不好了。”
女鬼的声音冰冷尖锐,就像指甲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林夕听了,头皮发麻,难以忍受,?他说什么?什么小少爷?
“小少爷,奶娘来看你了,奶娘的宝贝。”女鬼竟然伸出青色冒泡的舌头,撩起林夕的上衣,轻轻地舔着林夕的肚皮。
冰凉作呕的感觉顿时让林夕几乎晕厥过去,终于,她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听到林夕的尖叫声,吉烈尊慌忙的想冲过去,却被老人制止住:“别慌,她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有事?走开。”吉烈尊生气地甩开他,吉烈尊感觉到了林夕房间里的鬼气。
“那个女鬼是孟婆的贴身丫环,不会伤害她的。”老人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轻轻地说。
“孟婆?什么孟婆?”吉烈尊忽然意识到事情比想象中的复杂,但他相信老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乱说的,既然他说林夕没事,肯定有他的理由。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夕前所未有的巨大悲痛,已经开始冲破了她的封印,所以,和她前世有关的,十分密切的侍女,才敢靠近她。”
“小少爷,奶娘来看你了。”女鬼眼神忽然变得十分的慈祥,不住地摸揉搓着林夕的肚子,虽然动作轻柔,不致于伤到林夕,可是林夕心里的恐惧却也到极限,她不顾一切地惨叫着:“走开,你走开。”
她奋力地挣扎着,双腿使劲地乱蹬着,尖叫着。
“嘘——小姐,这样子会伤到小少爷的。”女鬼抬起头,很认真地对林夕说:“小姐,我们走吧。”
“走去哪?阿——你要拉我去哪?”林夕惊恐的发现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黑漩涡,女鬼使劲地把她拉进去。
“救命啊——”眼看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陷进去,惊恐大叫。
吉烈尊听到声音,不免地着急:“确定不进去吗?”他向老人问道。
“没事,刚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我已经在她身上贴了‘牵引符’,恰当的时候,我会把她拉回来的。”老人不动声色的说。
“拉回来?她会被带去哪里?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不要再故弄玄虚!”吉烈尊不耐烦地吼道。这个老人,他实在是能十分的放心。
“她,要回家了。”老人叹了一口气,转眼定定地看着林夕紧闭的房门,一切的一切,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小姐,我们该回去了,老爷他等得太久了。”女鬼说完,还没等林夕反应,身子就被彻底拉进了黑漩涡里面。
随着身子无止的下坠,林夕心理的恐惧已经无法形容,她只能紧紧地闭上眼,不去看脚下那无尽的黑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尽情地吹着飕飕的冷风,终于,下坠停止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落在了一片柔软之中。
她恐慌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上铺了厚厚的,软软的床垫。
这是哪里?她环顾着屋子,触目皆是精致华丽的摆设,有珠玉做成的帘子,玉雕的大桌子,最吸引她的,还是旁边那一面沿边雕刻满花朵,泛着清冷的光芒的镜子,一个怪异的念头闪过,如鬼使神差般,她慢慢走下床,径直地走向镜子。
那镜子似乎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去照照吧,好好照照镜子。”镜子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林夕走到镜子前,缓缓地把脸凑上去——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不过这个女人却让林夕疑惑不已,这个人,不是她呀——
镜子的女人,头发简单地盘了一个圆髻但是淡峨眉,眸含秋水,肤如凝脂,粉腮红润,娇唇红艳欲滴,引人无限遐想,特别是眉心间长了颗红润小巧的红痔,更显得她的脱俗,如仙幻般的美。
林夕也被她的美色惊呆了,这张脸,很熟悉很熟悉,好像是——
“落樱?你是落樱?”林夕怔怔地开口呢喃。
结果镜子里面的女人,也和她一样的开口。
“你真的是落樱?”林夕再次开口问道。
镜里的落樱依然和她一样开口,甚至眉头也和她同样的皱起。
一个怪异的念头闪过,林夕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摸自己的左脸,说:“难道,我是你吗?”
这次,镜子里的落樱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嘴角含着似有似无的笑。
看来真的是出现幻觉了,林夕自嘲地笑笑,就在她低头的瞬间,一个宛如黄莺,温柔至极的声音从镜子里面发出来:“孟婆,你回来了。”
林夕一惊,猛地抬头望向镜子,才发现镜面上白雾一片,而里面落樱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整张脸从镜子里面深出来。
“孟婆——”落樱依旧温柔的笑着,却让林夕不寒而栗。
这个有点像《午夜凶铃》里面贞子钻出电视的那一幕,虽然落樱没有贞子那么恐怖的表情,但也让她承受不了。
她2刷的脸惨白一片,转身就想跑,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她只能喘着气,心跳剧烈加速,瞪大双眼,看着落樱得身体一点一点地从镜子里爬出来,先是头,手,上身,直至整个人完完全全地站在她面前。
你想做什么?林夕张口想叫,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当落樱冰凉的双手摸上她的脸蛋时,林夕几乎晕厥。
她能清楚的感觉落樱在紧紧环抱着她,几乎要把她整个揉进身体,她感觉到呼吸困难,越来越窒息,白雾也越来越浓,浓浓地笼罩在她和落樱周围,落樱的力道越来越大,逐渐的,她发现一个更难以置信,更加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她眼睁睁的看到,落樱的手,脚,还有身体,居然一点一点地和她的身子融合,整个嵌进她的体内。
忽如其来的剧痛传遍林夕全身,她撕声裂肺的叫了出来,那一声惨叫,痛不欲生,就像身子被活生生地插进去无数根尖利的骨头,钢针,狠狠地被撕裂,痛得她几乎要昏死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消失了,林夕早已是全身大汗淋漓,手脚冰冷。
“呼,呼——”林夕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头往下垂着,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她终于缓缓抬起头——
林夕,原本那张圆嘟嘟,平凡无奇的脸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惊艳,美丽脱俗的脸——落樱,不,更确切的说,她是孟婆。
那个守候在奈何桥边,熬制着众魂拒之,凡人不得的忘情汤的孟婆。
那些滚滚红尘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都只会随着“孟婆汤”的缓缓入喉,永远凝固于走上奈何桥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泪水的黯然回眸间,化做缥缈云烟,淡然散去。是一世匆匆的悔恨?是阴阳永隔的遗憾?还是挥刀斩袖的决别?都已然不再重要了。因为在饮过这孟婆汤后,一切都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