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过了漫长的北方严冬,春天终于来了,刮了一场春风,地上就冒出了嫩绿的小草。王欣欣扶着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静静地感受着一个生命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律动。开始的几个星期,王欣欣的反应特别大,吃什么吐什么,最后连喝口水都要吐出来。因此她整天情绪都非常焦躁,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冲张成发火,有时她看到张成就烦得不行,张成也十分无奈,尽量压着火,好言相劝,有几次他都偷偷地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哭几声,他整天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笼罩,他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哇。齐燕有时看不下去,就损王欣欣:“就你是女人,就你会怀孕,我看谁也没像你这样,人家张成怎么了,别拿别人不当人。”女人真是奇怪,自从上次王欣欣喝酒喝醉,齐燕就成了王欣欣最好的朋友,齐燕的丈夫出国了,所以,王欣欣就经常住在齐燕家。张成一直没有放弃对房子的努力,不但三天两头地给孙处长打电话,说话的口气也不再像以前充满奉承,最后闹得孙处长一家接到张成的电话就很头痛。有一次,孙处长也火了,在电话里吼:你难道要我侄子搬到露天地去住吗?张成一时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放下电话,急匆匆跑到王欣欣公司,拉上王欣欣来到孙处长家,张成指着王欣欣的肚子说:“我们去住露天地好吗?”房子的钥匙终于拿到了,晚上一下班,张成和王欣欣就一起迫不及待地去看房。这是一栋位于南岗区西大桥附近的已经有些年头的楼房,在顶层7楼,张成打开外屋门,屋里静悄悄的,对门没在,张成打开里面的属于自己的14平米的屋子,屋里空荡荡的,显得很小,但很温暖,张成和王欣欣互相看了一下,不由得抱在了一起。俩人一起认真地讨论衣柜放在哪里,冰箱放在哪里,床放在哪里,电视放在哪里,偶尔出现不同意见,张成都大度地说,行,听你的。张成和王欣欣一起把房间粉刷了一遍,张成本不想让王欣欣在场,他怕会有什么污染的气体对胎儿不利,但王欣欣执意不肯,张成刷房子的时候,她就懒懒地坐在一边,看着张成赤着上身,穿着一条大短裤,头上扣着一顶用报纸叠成的帽子,拿着刷子的手臂上下飞舞。过日子的大件一件一件地往回搬,张成和王欣欣的购买欲得到了充分的满足。王欣欣挺着大肚子不辞辛苦地四处采购,她买了她最喜欢的浅粉色的窗帘和床罩,买了极富卡通性质的碗具,当床上地下的都布置完了,齐燕说,这分明就是洞房嘛。晚上,俩人都特意仔细地在屋里擦了身子,关了灯躺在散发着新鲜气息的床上,张成用手摸着王欣欣的肚子,胎儿在王欣欣的肚子里又动了,王欣欣的肚皮上鼓起一块小包,张成仔细地摸,好像是孩子的小脚支出来了,王欣欣小声笑着说,这真是一个小淘气。张成和王欣欣互相抚摸着,闻着对方那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味道,心里都充满了欲望。张成小心地伏在王欣欣的身上:“不会压着我的儿子吧。”王欣欣脸红红的,用两手紧紧地箍着张成的腰,身体上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在说:来吧来吧。
离王欣欣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王欣欣觉得自己都认不得自己了,她身材笨重,脸上生满褐色的斑,手和脚肿得仿佛能冒出水来,她现在已经不能上班,整天一个人在家里,不是躺在床上看电视,就是坐在窗前发呆。透过窗子,她看见早上那么多的正常人急匆匆地去上班,就觉得心里很难受,而且空落落的,她甚至想,要孩子这个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张成也让她很生气,平时早晨,王欣欣总是要等张成上班后再起床,朦胧中,她能听见张成在厨房准备他们的早饭,还能听见他和对面的女人在厨房闲聊。准备完简单的早饭,张成就在厨房或卫生间梳洗,从搬来后,王欣欣才发现张成每天都要早晨洗一次头的习惯,王欣欣听着张成在外面“唏哩呼噜”地洗头,不一会儿,就带着一股洗发香波的味道走进来。张成比上学的时候要胖一点,身体也壮了一些,更像一个男人,然后他会在门后的穿衣镜前比画着穿衣服,尽管张成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但他也是认真地洗过叠好,穿上身的时候就显得很利索。有时见王欣欣睁着眼,就随口问一句,媳妇,我穿哪件好,这时王欣欣就更生气——好你个张成,我都被你折磨成这样了,你倒是打扮得跟没结婚的小伙儿似的,你这是美给谁看哪?无所事事地在家待了一整天,所以晚上就特别想和人说说话,每次到张成要下班的时候,王欣欣的耳朵就竖起来,从三楼,她就能分辨出张成的脚步声,如果张成比平时晚回来五分钟,王欣欣就气得不行。王欣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爱生气,她就觉得张成对她没有过去好了。是啊,你现在变得这么难看,脾气又这么臭,人家凭什么对你好?王欣欣常这么想。齐燕常来看王欣欣,王欣欣觉得心里就好受一些,因为齐燕的丈夫出国,而齐燕家又没有孩子,所以,齐燕对大肚子的王欣欣还是充满羡慕,她常说:“你就别不知足了,能过上正常的日子多好,我看张成对你就够不错的了。”王欣欣说:“你看他不错就送给你吧。”齐燕说:“行啊,给我解解渴吧。”俩人就笑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