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突厥亡国后,在差不多半个世纪内,各部都基本稳定,但由于中原王朝常令其东征西讨,渐渐引起突厥各部不满,复国思想滋生。公元679年冬,单于大都护府下突厥酋长率部反唐,24州突厥酋长响应,部众达数十万。次年春,唐将裴行俭大破之于黑山(今包头),叛军余众退守狼山(今内蒙古杭锦后旗)。公元681年,突厥余部连兵进原州、庆州,裴行俭迫其投降,保颉利可汗之侄亦是新可汗伏念不死,然而唐高宗在裴炎的唆使下杀死伏念,这为突厥第二年的再次反叛埋下祸根。次年,后突厥寇并州及单于都护府北境,杀岚州刺史,唐将薛仁贵击溃之。
公元683年,后突厥先后寇并州、妫州,围单于都护府,杀司马张行师,又寇蔚州,杀其刺史。公元684年,寇朔州;次年,寇代州;公元686年,寇昌平、朔州。据记载,骨咄禄自立为可汗后,先后进攻过唐朝北部、九姓铁勒、三十姓鞑靼、契丹、奚等,共47次,后突厥在其治下一度强盛。公元693年骨咄禄卒,其弟默啜自立为可汗。
继位的默啜为保其汗位,向唐示好,以取得支持。公元695年,突厥请降,次年助唐王朝打败反叛的契丹部。公元697年,唐王朝思考再三,给了突厥一大批人力和物资——这一时期,由于契丹为祸,唐对突厥部以安抚为主,以便与之夹攻契丹部。公元698年,武则天命内侄武延秀娶默啜女为妃,被扣留。突厥以帮李氏恢复唐朝为借口,攻靖难军、平狄军、清夷军,又攻妫州、檀州,陷定州、赵州。武则天命武重规等领45万兵反击,毫无成效。后立李显为太子,任河北道元帅,与狄仁杰等共击之。突厥杀所掠八九万人,退回漠北,从此轻视中原王朝,并采用时战时和的策略,不时袭扰。
唐玄宗即位后,废除与突厥的婚约,而默啜可汗在这一时期连连遭遇战败和反叛,欲再度借中原王朝之威号令北方各部族,但大势已去。公元714年,葛逻禄等部率十姓部落至北庭都护府归降(后在唐朝与阿拉伯帝国的对话中,葛逻禄部落军队中途变节,导致唐军在中亚地区败于阿拉伯帝国)。次年,即唐玄宗开元三年,又有1万余帐脱离后突厥归唐。默啜可汗死后,毗伽可汗立,部落已经流离散乱,但在其经营之下,竟又有侵唐实力。公元720年,唐调北方奚、契丹两族,掩杀突厥,反遭大败,但次年突厥反又向唐请和。
此时中原王朝西面的吐蕃已经崛起,时有入寇之举,若与突厥部落联手发难中原王朝,能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还真不好说,但毗伽可汗在位期间,这一局势没有出现。毗伽可汗死后,突厥陷入长期内乱,唐玄宗借机招抚回纥、葛逻禄、拔悉密等九姓部落,与之联兵攻打后突厥主力。公元745年,白眉可汗被回纥首领所杀,献首京师,突厥国亡,漠北地区进入回纥时期。
由于立国的历史原因,立国后的回纥与中原王朝一直关系很好,这与之前漠北匈奴、柔然、突厥等政权都要对中原农业地区进行军事骚扰大为不同。在安史之乱时,还曾出兵帮助。其版图最大时东接室韦,西至阿尔泰山,南跨大漠。但后期因与唐朝西边强大的吐蕃直接对话,加上内讧不断,公元846年亡于内乱。
亡国后,回纥分三路西迁:一迁吐鲁番盆地,称高昌回纥;一迁葱岭西楚河一带,称葱岭西回纥。这两支定居于新疆地区的回纥,发展成为今天的维吾尔族人。一迁河西走廊,称河西回纥。
如果说西北方向的东突厥是唐初之大患,那么盘踞于东北部及朝鲜半岛上的高句丽王国,也绝对是唐王朝不能忽视的势力——此时的中原王朝,最怕的是高句丽与突厥联兵这样的事情出现。
此时的高句丽王国,已经从被隋炀帝打击之后,得到了30年的喘息时间。朝鲜半岛上这三国的格局是,新罗盘踞汉江流域,百济被挤压在南面小块地盘上。为控制新罗的发展,北面的高句丽与百济勾搭上。公元643年,百济攻新罗城池40余座,欲掐断新罗与唐朝的通路。
中原王朝显然更愿意看到辽东三国之间形成平衡的局面,谁坐大都将对自己形成威胁。而高句丽此时在辽东地区处于“一哥”地位,从整个东亚地区来看,已经成为仅次于中原王朝的第二大强国。一旦灭掉新罗、百济之后,就有大量精力与李唐争夺东亚霸权。
更为重要的是,高句丽王国并非像北方蛮族一样还处于只图钱财的游牧文明阶段,而是已经进入封建社会形态,民族习性与中原王朝相近,一旦占领隋唐土地,被占地区容易接受其社会体制。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像这样的对手不及早打压的话,一旦趁机进入中原地区,其威胁绝对比游牧民族更大。
显然,在国力允许的范围内,军事征服是拔除威胁的上佳选择——贞观末期,唐太宗意识到突厥的威胁已经大大减弱,有必要把目标放在高句丽身上。
公元645年年初,唐太宗亲征,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李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水陆并进。水路袭占卑沙城(今大连),李克辽东城。6月,唐军败高句丽15万军。7月围攻安市城,遇殊死抵抗,至9月仍未攻克,因草枯水冻,被迫退兵。此次出征,唐军阵亡数千,战马则十损七八,占辽东大小城数十座。此后,唐军主要采用骚扰性攻击,并于公元660年消灭高句丽盟国百济,形成与新罗围攻高句丽的局面。
至高宗时期,对高句丽的进攻逐渐大规模化。公元666年,高句丽内乱,唐王朝意识到这是最佳机会,遂封李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分道合击高句丽。公元668年,唐军推进至平壤城下,高句丽僧人打开城门,高句丽全境皆平,唐王朝于平壤设安东都护府。三年后,高句丽民众反叛,唐高宗镇压了反叛之后,下令把38200户高句丽人迁入中原。公元670年,高句丽酋长反,唐将高侃平之。不久,唐王朝与新罗因争夺高句丽与百济领土,爆发了一场战争。受西北吐蕃局势影响,唐朝采取了退守政府,双方以大同江为界划分势力范围。新罗则统一了朝鲜半岛大同江以南地区。
在高句丽原地盘上,公元696年发生了契丹叛乱事件,粟末靺鞨人加入反唐势力。公元697年,唐军追之至天安岭,遭大败。次年,中原王朝忙于突厥之祸,大祚荣于吉林敦化县境内建立自己的政权,斡旋于新罗、突厥之间,实力迅速发展,辖内有诸多民族,后被李唐册封为渤海国。公元10世纪,渤海国被契丹人建立的辽国所灭。
那个影响了唐王朝与新罗争夺高句丽地盘的吐蕃,又是什么来头呢?
可以说,来自吐蕃势力的威胁,困扰了整个唐王朝的初、中、后期。
战国以后,中原王朝西边的发羌、迷唐等部,西迁至如今的西藏地区,与土著融合,形成吐蕃族,并渐渐过渡到奴隶社会。公元629年,年仅13岁的松赞干布继位,削平内乱,统一西藏,并参照中原王朝的官制以及军事建制,建立了一整套政治军事系统。
唐太宗贞观八年,即公元634年,继位数年的松赞干布听说突厥和吐谷浑人都娶了唐朝公主,也想娶一个回去,太宗没舍得。使者回报系吐谷浑王离间所致,松赞干布大怒,发兵攻吐谷浑——此时,吐蕃与唐朝之间还存在着吐谷浑各部,吐蕃只有越过吐谷浑后才可以与唐发生冲突。
公元638年,吐蕃号称20万余众,挺进唐松州(今四川松潘),声称来迎娶大唐公主,被唐将牛进达所败,遣使谢罪,并再次求通婚,太宗应允。公元641年,以文成公主嫁之。此后,双方一度和睦相处。
公元650年,松赞干布去世,禄东赞及其子孙当政达50年。这个家庭特别致力于北上拓展领土。为了解决吐谷浑与党项诸部的归属问题,吐蕃与唐双方从公元659年起,在青海境内多次激战。吐蕃主要采取攻势,公元663年,吐蕃灭吐谷浑。大唐为了支持吐谷浑复国,出动十几万大军护送吐谷浑王回青海地区,被吐蕃于大非川所败,全军覆没。从此吐蕃牢牢控制了青海湖地区,吐蕃与唐随而争夺青海东北部的黄河两岸地区。
吐蕃避开驻守甘凉一带的李唐精兵,联合西突厥部落,攻李唐的于阗、焉、疏勒、龟兹等军事重镇。公元670年,龟兹陷落,大唐商路被切断,吐蕃向李唐开出条件:放弃安西四镇,使西突厥十姓部落独立,既不附属李唐,也不属吐蕃,实际上就是想控制西域诸国。此要求自然被武后所拒,于是安西四镇控制权成为双方的争夺焦点。此时的吐蕃王朝,东接凉州、隽州,南至婆罗门,西含龟兹,北抵突厥,其势力达到巅峰。
为应付西线战事,大唐把曾经在朝鲜半岛战争中建功立业的契苾何力、薛仁贵、高侃、李谨行等名将调往西线,以至东线战事吃紧,对新罗王国采取了退守和妥协态度——显然,相比西线的大片领土,东线的战争仅止于半岛范围以南,重要性无法相比。唐高宗一度又想发兵攻新罗以统一朝鲜半岛,但终因西线局面所累而有心无力。
公元7世纪末,吐蕃禄东赞家族失势,唐中宗时期双方和好,于公元706年举行神龙盟誓。公元710年,唐以金城公主嫁之。公元714年,双方议界失败,同年7月,吐蕃攻兰州、渭州。
这时已是英武的李隆基当政,恢复对河西走廊商路的控制志在必得。李隆基几乎动用了全国镇兵的一半,与吐蕃在河西走廊、青海东部、四川西北以及中亚地区展开争战。
公元729年,唐军攻下石堡城(今青海湟源南),次年双方议和,公元734年议定边界。但这次和约很快又被破坏,双方在边界再度争夺。公元747年,高仙芝越过帕米尔高原,破吐蕃的中亚属国,又往南攻破巴基斯坦北部的吐蕃盟国,保障了安西四镇和西域属国。但此时大唐对南诏国用兵失败,南诏叛唐,使得吐蕃无南面之忧,专注于北线战场。
公元755年,大唐在安史之乱中极盛而衰,西北驻军东撤,吐蕃迅速吞食陇右诸地,公元763年还一度占据长安10天。由于所占地区不适合农耕,吐蕃势力一再往东扩张。至公元780年,双方第三次议界,寻求缓和。大唐被迫承认西以黄河为界的事实。此后数年,吐蕃多次逼近长安附近,每值秋季,就劫掠而去。为了对付吐蕃的这种“流氓行径”,大唐军队疲于奔命,无力处理安史之乱的善后问题,导致河北三镇坐大,进而使自己亡于藩镇割据。
公元9世纪初,大唐后期的国势大不如前,但吐蕃国内也是日趋衰弱。南有南诏国归附唐朝,北有回纥王国,西有阿拉伯王国,吐蕃被孤立在中间,迫切需要求和。大唐收复了诸多州镇,吐蕃对陇右、河西的统治被瓦解。但此时大唐陷于农民起义困境,虽收复诸镇,却根本顾不上去用心治理。
长达百年的西部争夺战,使得陇右、河西、唐、吐蕃、回纥、党项等所属各地,各族人穿插杂居,经济上相互依存,虽千年以来多有争战,但走向民族融合以及被中原的汉文化所深度同化,已是挡不住的历史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