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亚大陆上,中国和日本是最晚受欧洲全球扩张影响的地区。首先是因为地理上比印度要遥远得多。其次则是因为中国和日本不像印度那样可以“先挑拨,再侵占”。这两个政府在国门被轰开之前,都实行着强硬的闭关政策。
中、日这两个远东国家在被西方人敲开大门之后,走了完全不同的路——日本采纳、利用了西方强国的手段,全盘西化,迅速成长起来,并且继西欧之后走上了更为疯狂的扩张之路。1894年,日本人战胜了清帝国,从此再没有人将日本看做劣势国家,西欧强国很快就放弃了在日本拥有的特权。“向西方学习、与西方作战”,日本人通过自强,成了亚洲第一个打破西方控制的国家。在随后的日俄战争中,日本人成为近代史上第一个打败欧洲国家的亚洲国家,这对全球范围内的非白人国家都是一个积极的消息。
而中国则无法重新组织起社会结构——好在中国领土纵深,西欧强国虽然能凭坚船利炮之优势打赢局部战争,但根本无法彻底征服这样一个万里之遥的强大国度。并且,在很大程度上,西方的一系列局部掠夺战,使得中国民族主义走向了觉醒和改革——其影响,直至今日。
对于非洲,西欧强国最早染指的是北非——从2000年前开始,地中海南边的北非就与欧洲脱不开关系。而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虽然大航海时代之后西欧就有殖民地存在,但仅止于部分要塞,并没有深入腹地发展。
西欧人迟迟没有纵深进入南非洲的原因很多,比如气候恶劣、疾病流行、地理障碍。另外,非洲人与美洲人有所不同,他们拥有更强、更有组织的抵抗能力。在这块土地上,一开始最让欧洲人感兴趣的,是黑奴——战败的黑人成为奴隶被贩卖,而非洲酋长亦参与了黑奴贩卖,围捕了自己的同胞,卖给欧洲船长,获得利润。
这种非洲奴隶的贩卖活动,从葡萄牙人进入非洲时就开始了。1510年,第一船非洲奴隶被运往美洲,为那里的甘蔗园提供劳动力。欧洲列强在奴隶贸易这一行当轮流坐庄,16世纪是葡萄牙人主唱,17世纪大部分时间是荷兰,18世纪则是英国人。奴隶在航运过程中的平均死亡率是10%到55%不等,前后向美洲种植园提供的非洲奴隶在1200万至2000万之间,而非洲本土因此损失的人口却达到这一人数的4倍。
非洲大地上发生过反对奴隶贩卖的战斗,但反对的力量在欧洲人和非洲既得利益同胞面前,显得渺小。大量非洲人外流成为奴隶,使得白人的优越感越来越强——他们开始鄙视黑人,认为黑人是天生的低劣人种。而这一现象的影响力持续到了现在,范围则是在全球。
19世纪末,随着奴隶贸易的结束,欧洲人在南非洲的大量沿海据点被废弃。合法的贸易已经难以维持这些要塞,而工业革命之后,生产力提高,医学进步,导致人口剧增。他们需要通过海外移民来寻找出路,1846年至1932年间,有5000多万欧洲人移居美国、加拿大、南美洲、澳大利亚、南非等。欧洲人的对外扩张由最初的掠夺式转变为压榨式。这就使得欧洲人开始注意在非洲本土对人力和资源进行开发——而这需要先对非洲进行瓜分和征服。
由此,大片未被征服的非洲领土成为欧洲列强竞先争夺的中心。欧洲人甚至在柏林召开会议,为瓜分非洲作出规定。法国人活跃在西非,英国人和德国人在东非瓜分利益,姗姗来迟的意大利人则得到了红海沿岸两个殖民地。1896年,意大利人派军出征埃塞俄比亚,但遭到了强有力的抵抗。到1914年,整个非洲领土较大的国家中,只有埃塞俄比亚保持独立。
非洲人在短短时间里,史无前例地被轻易瓜分,原因之一是自相残杀,另一个原因是在武器科技方面的全面落后——他们无法抵抗欧洲战舰、先进的枪炮。
欧洲人的目的很明显——经济动机。为了开发非洲大陆的经济产业,欧洲人着手铺设铁路网——尽管他们的目的是方便产品出口,但这些动作却在实际上促进了非洲的贸易,使得非洲的贸易从落后的物物交换,发展到了货币文明。他们不再用奴隶、沙金、羽毛和欧洲人交换工业产品。到19世纪末,欧洲的货币已经普遍在非洲使用。
而这些战争在文化和政治上的影响,则远超过经济。非洲文明与当时的欧洲文明差异过于巨大,使得在被欧洲人征服之后,极难摆脱其影响——一步步脱离了非洲传统文化。直至今日,非洲诸多国家虽然独立,但依然没法摆脱受西方宗主国的影响。而在远东的中国,则由于一整套体系并没有被破坏,虽沦为半殖民地,但却能够有迹可寻地自我成长,并彻底摆脱西方影响。
与沦为殖民地但后来纷纷独立的非洲相比,北美洲以及澳大利亚则彻底成为欧洲人的第二家园——你可以称之为彻底的欧洲化,甚至是“一个民族对另一民族的取代”。在这一过程中,土著居民被消灭或被赶走,代之以千百万的欧洲移民,他们带来了自己的制度、自己的思想文化,完全取代了这里的政治、文化、经济形式。
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拉丁美洲殖民地拥有大量的土著居民——他们只需要从国内迁来管理者,这也是如今拉丁美洲保留人种特色的原因。而北美洲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英国和法国人进入这里后,得自己去干活,这便迫切需要从其他地方大量移民至此。据估计,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时,美洲印第安人约有500万人,而到1809年,下降到了60万——与迁移来此的欧洲人相比,这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当欧洲人占社会绝对主流时,美洲的原住民已然被取代。几乎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澳洲。
抛开民族主义思想,从整个世界文明进程的角度看,可以发现欧洲人走向世界这一过程,是历史之必然——当他们对世界各地展开掠夺时,亦诱发了经济、文化以及政治的变革。这对于各地区的文明进程,显然是极有必要的——如果没有西方的坚船利炮,清政府的闭关统治或许要再持续个几十甚至上百年。而隔离于文明较发达的亚欧大陆的澳大利亚和美洲,甚至是被沙漠所隔绝的南非洲,或许还要将物物交易这样的贸易文明再保持几百年。所以,欧洲列强的全球扩张战争,是自然规律的选择。
斯拉夫人是欧洲人口最多的民族之一,分布极广。斯拉夫人分为东斯拉夫人和南斯拉夫人。东斯拉夫人居于欧洲东部,而其中住在南方的部分,则又称为罗斯人。早期的斯拉夫人过着氏族部落生活,直到公元8世纪,开始出现一些城邦公国,也就是欧洲中世纪的诸侯国家。其中最大的公国是基辅公国和诺夫哥罗德公国。
公元9世纪末,奥列格征服了基辅以及附近地区,以基辅为中心对外扩张,建立了一个统一国家。历史上将此国家称为“基辅罗斯”,从这时起,便成为欧洲强国之一。直到1240年,他们迎来了蒙古人的血洗,古都被毁,基辅罗斯灭亡。
蒙古人在伏尔加河流域建立了金帐汗国,罗斯各公国成为其属国。在蒙古人统治之下,罗斯各地分裂加剧,但就在这种纷乱之中,一个独立的莫斯科公国出现了。
极好的地理优势,使得莫斯科公国虽然在起初十分弱小,但得到了充分的营养以发展实力。至14世纪初,已经兼并了一些周边小公国,国势日盛。1325年,伊凡一世登位,借特维尔公国起义之机,增强实力,使莫斯科公国成为罗斯的政治、宗教中心。至15世纪,金帐汗国对罗斯政治的控制能力已经大为削弱,并陷入内乱。1480年,长达200多年的蒙古人统治终于被推翻。
蒙古人对罗斯的统治,人为地隔绝了罗斯与欧洲文明的接触。这使俄国人与西方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运动、海外扩张无缘。有远见的俄国领导人看出了自己在经济和技术上的落后,开始借用西方的东西——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军事技术。沙皇彼得大帝便是这一方针策略的先行者。
要向西方人学习,就得有个沟通的窗口——彼得大帝成功地通过打败瑞典,占领波罗的海沿岸地区,得到这个沟通机会。一座新的国都应时而生——圣彼得堡。
事实证明,一直跟在西欧屁股后头学习的速度并不理想。而对此时的俄国人来说,向东扩张所承受的压力,相比向西扩张,简直是毛毛雨。
俄罗斯和美国在诞生之初颇有相似之处:都面对着一个空旷的地区——俄罗斯人东面是广大的西伯利亚,美国人则有一个广阔的西部地区。但有所不同的是,俄罗斯人地处欧洲亚大陆,挺进大西洋、地中海、印度洋的战略都会受到西方强国的堵截。而美国人只要拿下西部之后,在北美洲就没有对手可言。
从地缘上看,古代中国中原王朝显然对蒙古地区以北的广大西伯利亚地区不感兴趣——他们要的是农业基地,而苦寒的西伯利亚不是他们的“菜”。科学文明程度左右了当政者的决策,若换在石油时代,想必诸强国不会袖手旁观俄国人在16世纪至18世纪一路东进,制伏整个西伯利亚部落民族,向东扩张到太平洋。西伯利亚在当时看来是贫瘠的——而这也正是俄国人一路高歌猛进畅通无阻的原因。或许在这一征服路上,唯一有效阻挡过他们的,便是1689年在试图进入东南部的中国势力范围时,被当时强大的清帝国所阻,接受了《尼布楚条约》。
不管当时的俄国当政者是如何考虑的,但向东扩张这一方针的成功,成了俄国人成为世界级强国的最大资本——除去拿破仑和希特勒这两位脑袋烧坏的人物之外,谁也不敢贸然去惹俄国这只北极熊——它有大到可以把你拖到筋疲力尽的纵深后方,甚至可以放弃国都,躲起来审时度势地和你打游击,而你却将因此陷入无尽的消耗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