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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天涯海角(上)

“天涯海角”是海南岛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

传说一对热恋的青年男女分别来自两个世仇的家族,双双发誓不管到天涯海角也要永远在一起。在其族人的追赶下,被迫双双逃到此地。而此时双人跳进大海,化成两块巨石,永远相视相对。后人为纪念他们的坚贞爱情故事,在此石头上刻下“天涯”、“海角”。

一个普通的夜晚,文易和余韵依旧端着两杯红酒躺在松软的沙发上懒懒地看电视。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海南岛“天涯海角”的宣传片,余韵心里美滋滋的。或是由于那段至死靡它的爱情故事吧。

“嘿嘿,你先看着,我上个厕所。”余韵从文易的大腿上迅速翻了下来,做了一个鬼脸,却朝卧室的方向径直走去。

文易漫不经心地望着电视机,一来他觉得这个节目远远比不上NBA好看,自己只是为了陪余韵看而已;二来,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余韵不是说去厕所吗,那怎会朝着卧室走去呢?

恐怕是自己胡思乱想,终究欲言又止。

余韵一边紧张地盯着卧室门外生怕文易跟着进来,一边用手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口前。她从床底下翻出了一瓶脏兮兮的德芙巧克力,慌张地揣到自己睡裤的兜儿里,顺便将手机一并揣了进来。

跨步到了卧室门口,却还痛苦地变出一张笑脸,故作轻盈地走出来。“嘻嘻,厕所的卫生纸好像用完啦。”

文易甩甩头,回做一个鬼脸。

余韵将厕所的门反锁后,顷刻跪在了地上,像是刚才对文易的敷衍已经耗费了自己最后的一丁点儿体力。她双手猛烈地颤抖着,费力地掏出兜儿里的那盒脏兮兮的德芙。

以往余韵吃的德芙都是咖啡色的,而这盒德芙里装的巧克力竟然是红褐色的;以往余韵一次只会咀嚼一片德芙,不过这次她一把往嘴里硬是塞进了两片。

奋力地咀嚼后,她艰难地够着水龙头,用嘴唇牢牢地包住水管,使劲儿地哽咽,又呛了一些水出来。

而后如软泥一般铺在厕所的地板上。

“呼……呼……”哮喘着,有气无力。

隔了好一阵,余韵好不容易积蓄了一点儿力气,连忙又摸出手机,颤抖地滑动手机触屏解锁。

缘由手抖得太厉害,尽管余韵已经很努力地写短信,却总是写错字。错了又回删,错了再回删。挣扎了半天,终究写好了一句平常只用几十秒就写得出的话。

她将大拇指贴在确定键上,稍微松开,又贴紧。

终于咬紧牙关,紧闭双眸,使劲儿地按下确定键。她慢吞吞地爬到厕所墙壁,贴在墙上。面无表情,呆滞。

“唔唔唔……”她手里那款最新的索爱手机闹麻麻地震动着。

微颤地划开,几行沉甸甸的文字映入眼帘。“女儿,我明天打十万块钱来。让他陪你好生耍吧。早点儿回来,陪陪我,还有你妈。一定要保重身体,想吃啥,想买啥就告诉我,别操心钱,用了爸爸再给你。至于文易……交给我吧。父亲也不知道此刻应该对你说些说什么,那么……深爱你的父亲。”

余韵抽动着面部,却不敢哭出声,双手平摊在地上,目若呆鸡。

“啪,啪。”稍带力度的敲门声。

“韵儿,韵儿!你干嘛!半个钟头啦……你别吓我。韵儿!”眼见门内没有响应,随着文易猛然把厕所的门撞开。

门撞在厕所的墙壁上,砰然巨响。

“哎,你把我吓坏啦,小鬼,故意的哈。”只见余韵双手背在背后,挺着胸,还趾高气扬的嬉皮笑脸。

“嘻嘻,我大姨妈来了,你撞什么撞,我告你偷窥。”余韵踏着小碎步,并以此节奏将文易慢慢推了出去。

文易来不及多想,只是温柔地刮刮余韵挺翘的鼻头,恨不得打情骂俏地打这个淘气鬼几下。

文易给余韵温了一杯牛奶,恶狠狠地监督着余韵喝完。他给余韵打来了装满热水的洗脚盆,亲自给余韵洗脚。甚至眼前这个大男人还老是婆婆妈妈地唠叨:“女人这几天稍不留神就容易落下病根儿。这一阵不许喝冷水,不许吃辣椒……”

眼前的文易让余韵感到很宁静,很欣慰。

这天他们睡得比以前要早,不到九点就双双睡觉了。余韵唯有每晚都枕在文易坚实的臂膀上,才能睡得踏实,才能睡得美滋滋。起先文易的手臂过一阵就会发麻,不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余韵像是心血来潮般地躲在文易怀里撒娇喃喃:“文易,咱们从大一到现在已经恩恩爱爱两年啦,你都没带人家出去旅游过。今天看见电视里海南岛天涯海角那个景区,我不管,我要去,求你啦。”余韵挠挠文易的胸膛。

“……嗯,那上课。”其实面对余韵第一次向自己提出要求,且要求一点也不过分,扪心自问,文易此时的心头涌上一阵愧疚、心酸、甚至凄凉。他抱怨自己没有能力满足余韵这个不过分的要求,他没有支付这趟旅游费用的经济能力。

租房子已经将自己在《花非花》赚的稿费消耗了一大半,自己确实又不好意思开口再向家里要钱,因为自己曾经向父母夸下海口,说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挣到好多人望洋心叹的钱,父母一直信以为真。

“还有几天就是五一节,咱们有时间啊。”余韵不敢看文易的脸,只是睁大眼睛,瞅着夜的黑,房间的黑。

文易紧紧地抱住余韵,将另外一支空着的手也搭在余韵的胸口。“可是……可是”

“可是你的稿费都花在了房租上,嘻嘻,是吧?你又不肯让我找我爸爸要,是吧?”余韵略显俏皮地抢话。

“嘿嘿,你尽都晓得。你不管,我会想办法的。没问题!”

那晚上,文易以为余韵睡得很香,因为他还听见余韵轻轻地鼾声。余韵以前从来不打鼾的。而文易彻夜未眠,他苦思冥想了各种办法,而后又一一排除了这些或幼稚,或荒诞的想法。

文易一晚上就抽了一包烟,他很难受,他害怕看见余韵失望的眼神,害怕余韵笑他没本事。

不然,其实这晚最难受的是余韵,她紧闭着双眸,心却是大开着。她听着文易接二连三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听着文易焦急地自言自语;听着文易兵荒马乱的心跳。一晚不敢翻身,却感受不到肉体的折磨,或是心痛已经将其悄然无息地盖过。

对于他们,这夜注定漫漫。

无巧不成书。第二天中午,文易又接到《花非花》主编打来的电话,这次那位主编居然询问自己是否有尚未公开过的长篇小说,文易欣喜若狂。上了20万字的长篇小说文易已经写好了三部,正愁无用武之地,没想到这个守承落的大牌主编居然主动地上门约稿长篇(这个主编每月按时给文易支付如此高昂的稿费,从不拖欠,言而有信。)

当文易兴奋地说自己有三部20万字以上的长篇小说时,主编直接爽快地要了字数45万字那本最长的小说,主编连稿子都没审就承落可以先行支付文易五万块钱的稿费。文易连忙道谢,也立马爽快地将这部长篇小说的全稿用邮件的形式发给了那个主编。

要知道一般来说作者是不可能一次性给一家杂志社或者出版社投全稿的,当然出版社也不会这样要求,多半是要求作者投稿全文前三分之一章节并附带故事大纲。

文易这个人向来耿直豪爽、不拘小节,再加上此刻自己的脑海里只想到能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一个惊喜,想象着她不可思议以及万分仰慕自己的神情,对于这些稍微留意就会发现的破绽、漏洞,文易毫无察觉。

那个主编当天下午就火急火燎地汇来了之前谈好的五万块钱,文易沉浸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当中,来不及有半点怀疑。

正如自己意料中的一样,余韵听后欣喜若狂,甚至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变本加厉。

余韵向来很沉稳,向来都是宠辱不惊,高兴时也顶多仰天大笑。余韵疯狂甚至做作的举止以及那些赞美自己优秀的话语让文易有些惊愕,但是他依旧没有多想。

五一长假如期而至,他们找到了一家重庆最大的旅行社报了海南三日行。

终于,他们怀揣着不同的心情踏上了这段旅途,一段之后要他们天人永隔,彼岸相望,至死靡它的旅途。

传说……“天涯”与“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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