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谈语声的电话,我又推开园长的办公室,手无足措地喊道:“妈,点点不见了!”
韩老太太陪着我在幼儿园里里外外找了遍,还是没有找到点点。天越来越黑,我心中的恐慌感愈演愈烈,点点,不见了,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孙女不见了,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老太太。
“宣宣,你别急,我陪你在附近几条街找找。”韩老太太见我一脸慌张,又安慰说。
我和韩老太太在附近的每一条街上四处寻找,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每一个人都不忘问过去,可是始终还是没有找到点点。最后,我沮丧地站在路边,拦了辆的士,让韩老太太先回家,一个人又找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好放弃。
拖着沮丧的脚步回到老太太家里的时候,谈语声并不在,只有老太太一个人目光呆滞地坐在沙发上,我往她的旁边坐下,低声地问道:“谈语声呢?”
“他去向于筱要点点”老太太又握着我的手,眼神里尽是慌乱,紧张地说,“宣宣,你说点点不会有事吧?如果她不在于筱那,不知道她现在能在哪?吃不吃的习惯,睡不睡的习惯。”
“妈,我们报警吧。”
我拿起电话正欲拨号的瞬间,谈语声推门而入,我忙不迭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于筱了吗?孩子是不是在她那儿啊?”
谈语声喘着气,瘫在沙发上,语气软绵绵:“她不肯接电话,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孩子一定在她那儿。”
“那我们报案吧。”
我抓起电话,谈语声却突然夺过电话,紧张地说:“不能报警。”
“为什么不能报警?”我不解地站起身,望着谈语声。
“因为……”谈语声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又说:“反正就不能报。”
“为什么啊?点点不见了,现在不报警,我们能够做什么?”
“为什么?谈宣宣,我让你去接点点,现在你把点点弄没了,你就得把她找回来!”谈语声也站起身,厉声道。
“谈语声,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点点不见了,我心里能好受吗?我愿意让她不见吗?你以为全家就你难受吗?”我觉得全身都在颤抖,神经就要烧起来,我又抓起电话,说,“不行,我一定要报案。”
“孩子肯定在于筱那儿,我和于筱还是夫妻。而且……”
“而且什么?你怎么知道孩子就在于筱那儿,就算孩子在于筱那儿,她当过一天负责的妈妈吗?这么多年妈一手把点点带大,五年了,她现在回来算什么?难道孩子不是你的吗?她凭什么不经过你的同意把点点带走?”我不依不饶地说。
“是,孩子不是我的。”
谈语声这话一出,突然一片死寂。我睁大眼睛,放下手中的电话,半晌都无法反应过来,抽动了嘴唇半天,才回头看了看老太太,她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谈语声,你说什么?不是……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的小心脏在砰砰地乱跳地厉害,嘴抖了半天,才语无伦次道。
谈语声望了望老太太,又似棉花似的软绵绵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无神,似乎沉默了很久,才说:“妈,我对不起您,点点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我承认我年轻的时候,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就像那年,突然带着于筱回家,告诉您,她是我媳妇,她手里抱着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我和老太太面面相觑,良久,我才吭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当年我和于筱的确在恋爱中,但是我还不至于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那……那点点不是你的孩子?是谁的孩子……”
“其实我也不知道……”谈语声缓缓地说,“我还记得,那次她和我吵架,然后独自一个人去酒吧玩,喝了很多酒,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糟蹋了,可是,我爱她,很爱很爱,我真的不介意,我答应她,要娶她,要照顾她一辈子……”
“只是不想她生下点点后,却还是没办法面对这些,最后残忍地丢下孩子一个人离开。现在她又回来,只是想补偿孩子些什么,其实,我刚刚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里她不断地恳求我,让我把孩子留给她,她只想以后能够好好照顾点点……”
突然,家里一阵静默,老太太拧着眉,脸上的皱纹变得越来越深,抹着眼泪,越哭越伤心,我和谈语声都不敢说话,安静了很久,老太太才站起身,异常平静地说:“谈语声,我不管点点是谁的孩子,但是,她永远是我的孙女,你必须把她带回来。”
话毕,老太太就缓缓地迈着脚步,往着卧室走去,望着她佝偻的背影,我却一阵心疼,老太太老了,这么多年,她失去了谈老爷子,失去了她的儿媳,失去了她的女婿,而她现在还要失去她最疼爱的小孙女,她又怎么能承受的起。
沉默了一会儿,我望了望谈语声满脸的愁容,问:“那现在怎么办?”
他抬起眼眸望了我一眼,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
“你真的想把点点还给于筱?”
谈语声抬起头,说:“点点本来就是于筱的女儿。”
“那点点还是妈的孙女,我的小侄女,谈语声,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么不负责任?”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想让点点离开我们吗?”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就要去找点点。”
我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正要打开门的瞬间,却听到了门铃声。我在原地怔住,这么晚会是谁呢?踌躇了一会儿,回头望了望谈语声,他也一脸惊奇望着我。
我打开门,突然一惊,因为门外站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们找了一晚却始终没找到的小点点。
点点鼓起小脸蛋,冲着我做了个鬼脸,然后冲到我的怀中,囔囔道:“小姑姑,我回来来了。”
我往门外望了望,空无一人。然后捏了捏她的小脸,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去哪儿了?让我们好找。”
“于阿姨说要带我回家,可是她却把我带回她家了。”点点嘟囔着。
“那是谁把你带回来的啊?”我疑问道。
“小姑丈啊。”
“小姑丈?他人呢?”
点点回头望了望,然后皱了皱眉,嘟着嘴说:“刚刚还在,怎么就不见了。小姑丈,说太晚了,不能吵到奶奶和小姑姑,就走了。”
我把点点先拉进门,然后冲冲往门外赶去,按下电梯,慌慌张张地赶到楼下,找了半天,才看到韩承那辆熟悉的雷克萨斯,缓缓地往小区门口驶去。
“韩承,韩承。”我喊道。
“韩承……”
我追了几步,最后气喘吁吁地弯着腰,两只手支撑着膝盖,不断地喘着气,望着他开着车不断地驶远。
黑夜里,却突然涌起了一阵凄凉感。
回到家里,老太太正紧紧地搂住点点一直哭,点点却不解地一直为着她的奶奶抹着眼泪。我帮着点点洗完澡后,把她拉进了屋里,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问:“你说,小姑丈怎么会去接你啊?”
“我打电话给小姑丈的。我聪明吧。”点点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得意洋洋地说。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奶奶,给小姑姑啊?怎么就打电话给小姑丈了呢?”
“因为,奶奶说想看到你和小姑丈和好啊,小姑丈把我找回来,小姑姑就高兴了,就会和小姑丈和好了啊。你和小姑丈和好了,奶奶就高兴了,就会天天给我买巧克力了。”
我轻笑了一声,没想到眼前的点点还有那么多小心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问:“那于阿姨,怎么让你走了啊?”
“小姑丈说要和于阿姨说话,我就把电话递给于阿姨,他和于阿姨说了几句话,于阿姨就哭了,然后小姑丈就过来接我了……”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失神,点点又抓住我的手,晃了晃,说:“于阿姨问我,喜欢跟谁在一起,我说我喜欢跟奶奶在一起,跟小姑姑在一起,跟小姑丈在一起,还喜欢跟经常不见影子的爸爸在一起……”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痒,深深地呼了口气,搓了搓眼睛,眼眶居然有点潮湿。
好不容易把点点哄睡着后,我站在窗边想了很久,才打了个电话给韩承,电话响了几声,他就接起了电话。
“韩承。”
“宣宣,怎么了?”听筒的另一面传来了韩承熟悉的声音。
“今天,谢谢啊。”我低声说。
他轻声笑了一声说:“谈宣宣,你可不像那么客气的人。”
沉默了一阵,听到他那边传来稀稀疏疏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感觉不像是在家中,我便又问道:“韩承,你在哪儿啊?”
“在医院。”
“你怎么在医院了啊?”我突然紧张地问道。
“我爸,刚刚突然心脏病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