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看着司红柳仍旧稚嫩的面庞,有些不忍地说:“你若是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师傅不会逼你的。”
司红柳摇摇头说:“没关系,我的资质我知道,只要能有地境的修为,我也满足了。更何况,我的确需要那件东西。”
“既然你如此想,师傅也无话可说了。”苏暮叹了口气,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里面黑峻峻的,什么也看不见,仿佛一直蛰伏的怪兽。
司红柳站在大理石造的门前,犹豫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最终弯腰进了地下室。
石门轰隆隆地关上了,然后被放下来的画卷挡住,画卷上是漫山的花丛,姹紫嫣红。
苏暮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试剑峰的弟子都以为师傅每次叫司红柳来,是在亲自教导他一些高深的剑法领悟,没想到他仅仅做了一个看门人而已。
安静的午后,石门内仿佛有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嘶吼,犹如底下有一帮正在接受酷刑的囚犯。
苏暮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知道这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他必须得走下去。
李锦正在和冯力练剑。
他们的修为差不多,至少冯力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不是没个小孩都有李锦那样的经历,那样的过于早熟的心智。
“师兄,我这一招,你要小心了。”冯力举着自己的木剑,气喘吁吁,破军剑法使得虎虎生威。
李锦淡淡一笑,没有用多么复杂的招数,只是用了细水流中比较温柔的“春水”,便轻易挡住了冯力的攻击。
凶猛的几招后,冯力再也没力气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道:“不来了,师兄你比我大一岁,力气多就不说了,还老是使那些软绵绵的招式,真叫人恼恨!”
李锦也不反驳,收起了自己的木剑,坐倒在早冯力身边。
“你只讲究剑法的力道,一点章法都没有,纵使我比你小一岁,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剑法当然要有力气,不然挥出的剑像是娘们一样,有什么意思?”冯力艰难用他的绿豆眼,翻出一个几乎难以看到的白眼。
师兄弟争执了半天,谁也不服谁,只好作罢,约定下次再战。眼看着也接近饭点了,他们便结伴去了厨房。
到了地方,已经有不少师兄在用饭了。他们两个年纪小,这些师兄也特别喜欢他们,总是会留点好吃的点心给他们。
特别是当初那个为了捉野猪而荒废一个月时间的刘伏白师兄,对他们最好。
那个有点瘦弱的刘师兄看到两个小师弟,笑眯眯地招呼两人过去。
“师兄好。”在这个师兄这里蹭了不少吃的,他们在这个饭票面前一直不敢太调皮。
“小师弟,看看我今天逮到了什么东西。”刘伏白贼兮兮地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盖住的铁锅,足足有半个桌子大,“你们两个先遮住眼睛,猜猜是什么。”
冯力立即闭住了自己的眼睛,嘴巴张地大大的,像一只等待喂食小馋猪。
刘伏白用筷子夹起一块被酱料包裹的肉放倒了他的嘴巴里,一脸期待地看着抿着嘴巴在品味的冯力。
冯力这小子练剑不行,吃东西倒是得到了苏暮的真传,这张小嘴不说吃遍大江南北,这剑宗附近的可以入菜的大部分的美食,他都从自己师傅那里打过秋风。
他砸吧砸吧嘴巴,有点不确定地说:“这肉有点拧巴,倒是像是野山鸡,但是鸡肉没用这个奇怪的味道,若不是被香料的味儿覆盖了,我定然能尝出来。”
刘伏白有点佩服地看着冯力:“小师弟有你的啊,这都快猜出来了。实不相瞒,这肉不是鸡肉,而是某种更加难得的禽类。”
“莫不是老鹰肉?”李锦也夹了一块,确实有点难以嚼动,塞牙!
见两个小师弟一头雾水的模样,刘伏白有点得意的说出了答案:“这是孔雀肉!怎么样,味道算不上上佳,但是贵在稀少啊!”
冯力一脸崇拜的望着刘伏白说:“真有你的,刘师兄,这大山里的孔雀都能给你抓到!”
刘伏白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接过话茬,和冯力胡扯几句再大快朵颐,而是有点小心地拉住了冯力手:“嘘!莫张扬,这孔雀不是野生的,而是家养的!”
冯力和李锦有点纳闷地对视一眼,家养的为何就不能声张了?看着刘师兄那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们的活宝师傅养了一只雄孔雀,天天开屏招惹不到雌孔雀,只能和一帮看热闹的麻雀一块耍,而且这孔雀有点愣,还爱攻击人。
……难道,刘师兄胆大包天地偷了师傅的这只宝贝疙瘩?
他们一脸傻眼地看着刘师兄,希望他能告诉他们这不是真的。
可是平素有点傻傻的刘师兄却点了点头,搂过两个小师弟说:“你看,这孔雀你们也吃了,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蚱蜢,万一将来师傅知道,我们可要有难同当啊!”
受惊过度的两人一把推开刘伏白,死命地扣自己的嘴巴希望能够将孔雀肉吐出来,不然下顿饭的主菜就是“竹笋炒肉”了。
……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试剑峰上的日子太过单调,天天不是练剑就是练剑,所以有些师兄就会感触一些出格的事情,好在苏暮的脾气好,能够和徒弟们打成一片。有些小错也就不计较了,但是这次的事情好像有点大,他们的心中始终没底。
洗漱完毕,两人早早便上了各自的床,山上晚地早忙所以睡得也早。
夜明星稀,只有一轮月亮孤单地挂在天上。耳畔传来冯力均匀的呼吸声,李锦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用手掖住了自己的被子,这种天气里,被窝是最为温暖的了。
‘他睡得比较浅,不像冯力只要一睡着,天塌了都叫不醒他。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看到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的房间里,一激灵他就彻底醒了,但是他没敢发出声响,心里很好奇这么晚了,到底是谁会来他们房里。
难道是师傅为了报复今天他们吃了孔雀的事吗?李锦连忙假装睡觉,但是耳朵还是留心那人的动静。
来人似乎在黑暗中也能自如地行走,并没有撞到任何家具。
他径直过了冯力的床铺,来到了李锦床边。
李锦心里大喊,师父啊,是冯力这死胖子先吃的啊,我顶多算个从犯啊,你怎么能只找我呢?
李锦可以感觉到那人在他床边站了很久,他给他的感觉很陌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锦可以笃定,他不是试剑峰上的人。
但是李锦也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感到任何恶意,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好像仅仅只是想看看李锦的睡颜。
“真像她。”李锦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温和,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突然他感到脸上有一种略带粗糙的温热,那个人在摸他的脸,他身体抖了一下,但是不敢睁开眼睛看。
那个人似乎也感觉到李锦快要醒了,他人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走了。
过了很久,李锦才从床上爬起来,他穿着简陋的睡衣,是平时用旧了的练功夫做成的,他呆呆地望着裂开一丝缝的木门,他突然觉得那个人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