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爷爷,就这么,化为一坡黄土,只有这青翠的柏树,告诉着他,他爷爷一如从前铮铮傲骨。
请安心。爷爷!
回程的路上,苏锦年一言不发。
秦菲和苏士铭亦如是。
苏锦年的性子向来冷淡,面对自己的父母也不会有多余的话语,而苏士铭,向来和自己的妻子不和,和苏锦年的话也不多。
秦菲这个往日最为聒噪的人,此刻由于速效麻醉事件,心中对苏锦年还是有一些愧疚的,也就不发一言了。
一家三口坐在同一辆车上,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司机沉默地开着车,觉得气氛压得他喘不过去,但是他不敢多说一句。
回到苏家,苏锦年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自己的衣物全部打包整理到行李箱,往楼下走。
秦菲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苏锦年下楼,立马皱眉拦住,“你这是想干什么?”
苏锦年冷眼望向秦菲,继而掏出一张红色的结婚证,“我,早已经结婚。你的算盘就别打了,丢人。”
“苏锦年,有你这么和妈妈说话的吗?”
苏锦年玩味一笑,“这话你说得不下百遍了。”
秦菲的脸苍白无比。
“从你对我的孩子下手的那一刻,从你对苏可下手的那一刻,从你对我下了麻醉剂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你,不是我的妈妈!”苏锦年说得很庄严。
秦菲的脸白的像墙壁的颜色,一脸受伤地倒退两步,“你……你……”
“苏锦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苏士铭冷着眉眼看向苏锦年。
“爸爸,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苏锦年冷笑,“我的意思也很明显,我和秦菲,恩断义绝。”
“啪——”
“啪——”
两个巴掌,两个人,一人一个脸颊。
苏士铭手劲重,苏锦年的嘴角微微泛出一丝鲜血。
他笑了,“这样好,这样好……”
这样他半点负担也没有,可以轻轻松松地离开,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保护苏可,再也不用背负道德的枷锁。
“锦年……”
“滚!”苏士铭瞪着苏锦年,“我没这样的儿子,给我滚。”
“再见!”
苏锦年拎着行李箱,看着这间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宅屋,挥手告别。
远方的天空,灰色的雾霭渐渐消散,露出碧波般的光景。奶白色的云团一朵一朵随风飘荡着……
苏可,我,回来了。
苏可缩在墙角上,双手捂着嘴巴,发不出半丝声音,眼眶红红干涩,亦是流不下半滴眼泪。
她的目光有点空洞,看着白茫茫的世界。
那边一个幻影,一点一点聚在一起,对着她笑……
“可可,乖……过来,妈妈这边有糖吃……”
“苏可,你个傻丫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笨蛋!”
“可可,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啊,怎么到现在连个男人都没有?”
“哎呦哟,气死我了,我不是教过你的嘛,看上去扑倒,出了人命我负责……”
“可可,你个夭寿哟,真给我弄了外孙哇!成,等我过来,我外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是问!”
“可可……照……顾……好我……的……外孙……”
“可可……”
“妈妈!”苏可的心像是坠入深渊,被一股无名的吸力吸着。
痛!
痛不欲生!
如果不是这个孩子……
第一次,苏可恨了这个孩子!
肚子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孩子像是知道了她不要它,所以它想自己离开了。
苏可的心再次揪心地痛了起来。
她想到了这段日子,她的爸爸,尹乐风为了她肚子里的这块肉,隐瞒着她妈妈已经死亡的消息,甚至对着她强颜欢笑。
如果不是刚才她悄悄地走出去,听到了她爸爸和尹乐风之间的讨论,或许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天都不会知晓这个噩耗吧。
她想到,她妈妈是为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宝宝而去……
她的脸上满是汗水。
她哭。
汗水和泪水交融在一起,只剩下: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宝宝!
黑暗再一次临来,苏可一阵晕眩。她痛得喘不过气地刹那,却是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可可!”
“锦年……”可是眨眼,她想到,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他啊因为他啊!她挥开手不要他碰。
“可可!”
苏可在被黑暗吞噬之前,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只剩下,“你,我再也爱不起了……”
苏锦年的心在颤抖着,他抱着苏可的手在颤抖着,他的眼睛沁出了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不要……不要……”
可可,我就剩下你了。
尹乐风跟在苏锦年的身后,看着他抱起苏可,看着他泪水滑落的景象,尹乐风的心也疼。
医生过来了,给苏可检查了下,许久才叹息,“还好,差一点点就保不住了。”
尹乐风点头。
那边坐着的苏锦年,则是一直发着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睡着的苏可,像是怕她消失一般。
“我是不是很没用……”他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每问一遍,心里就难受一分。
苏可的父亲站在一边,老脸满是泪水,刚刚亲手将妻子送回了H市,回来就看见他女儿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尹乐风走了出去。
苏锦年抬起头,脸上只剩下涅盘重生的坚毅。
“爸爸,你不要再伤心,可可,还需要您。”苏锦年起身。
苏可的爸爸点头,“唉,锦年……我知道。”他一定替提子完成心愿,在没有见到外孙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当苏可缓缓醒过来,看到的便是苏锦年和她的父亲坐在那边,彼此默不作声。
苏可看着他们,都是那么消瘦憔悴,苏可心里好痛。是她的执念害了她的妈妈,她再也没有脸见她的父亲了。
“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