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车泊好,就走进了装潢考究的茶厅,陈英要了茶座包间就进去了,然后点了一壶武夷山大红袍。不一会茶具都给装备齐全了,茶艺师给冲泡好就退出去了。我对陈英说,没有想到这一生我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我轻轻地呷了一口说,真是口中幽香茶中极品,有钱也难以喝到呀。
哦,有那么好,说来听听。
此茶采自武夷山顶峰两株千年茶树,此茶树吸日月之灵气,润万物之光华。每年5月13号至15号由当地经验丰富的采茶人采摘,两株大树的茶干燥后成品不足十两。此茶有浓郁的兰花香,味纯,色艳,清冽,持久,每个叶片可冲七八次,香气始断。
陈英击了一下掌说,不愧是进过大学的高才生,知识就是渊博。和那些整天带枪拿刀只会砍砍杀杀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给陈英斟了一杯茶,她呷了一口说,听你这么一说,再饮此茶,果真味道大有不同。你大学没有读完,不后悔吗?
后悔?我现在出一次手比大学生毕业生辛苦几年都挣的多,你说我后悔吗?本来我是计划好好读大学的,可是一失足大学就不要我了,哪像这整天带着弟兄进出红灯区都没有什么事,内地和香港这一点差异还是有的。
我可听说,你进红灯区从不找小姐。陈英用满是狐疑的眼睛望着我。
我认真看着她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小姐对于我来说是永远的痛呀,我在内地找小姐的时候,让警察抓了个正着,赶巧有个警察的枪走火了,他的枪响了,我下面的枪就不行。不是吧,你说谎!我看见你打手枪,壮的很。你好像是对我没有兴趣,是吗?陈英的声音有点异样。
我突然愣住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由的倒抽一口冷气。
要为鬼不知除非己莫为呀,打手枪也不是什么坏事情,生理需要呀,憋久了会憋坏身体的。陈英抬着她那张很妩媚的脸看着我说。
你在我的卫生间装了摄像头,婊子!我立起身来,一把抓住陈英的纤细的脖子,咬着牙齿问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陈英静静地看着我凶神恶煞的样子,过了很久才一字一顿的说,我还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根本就不!我颓然地放开了手。
后来陈英趴在我的背上哭起来:别人怎么说我什么都可以,你不应该这样说我,你骂我婊子,有谁愿意做婊子,你说。接下来陈英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了个故事,我相信它只是个故事,绝不是事实。
我妈是香港人,香港出生香港长大。24岁那年她嫁给了安顺天,那个时候安顺天承包了一个小集装箱码头,自己做老板。几年以后他组建了好运程进出口贸易公司。后来,各地商家纷纷看好九龙半岛这片东方最大的贸易港口就蜂涌而至,竞争日益激烈。在香港可能就是这样,你今天可能是吃西餐住别墅拥有上千万资产的老板,第二天早晨正吃西餐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你可能发现自己已经血本全无,然后你就不得不拿着手里的面包走出房子流落街头。安顺天暂时不会流落街头,因为他已经开始做非法生意。我妈是个贤淑的女人和他吵了几次,安顺天不听还打了她。我妈咪一气之下就移居印尼,从此二人断了联系。
这些都是妈妈在病重的时候告诉我的。我妈后来有了我,我不是安顺天的亲生女儿。来印尼以后妈妈喜欢上了一个出海的海员。可是后来一次海难我从未谋面的爸爸就过世了。
后来我妈进了一个纱厂做工,我们就靠妈妈做工的钱度日。再后来她生病了,肺了吸进了太多的纱纤维,老是咳,最后咳出血来。在病逝之前,她指了指那个从香港赶来的男人,让我叫他爸爸。她说在这个世上一无所有,没有亲人,不想让我像她一样流浪和受苦。其实,我知道她多么爱我,她让我上印尼最好的小学和中学,她自己一个人那么辛苦,却从来不告诉她有多么苦。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没有办法再继续照顾我了,就应求安顺天带我回香港。
那个时候我15岁。我只叫过安顺天一次爸爸,还是在我妈闭眼之前叫的,妈妈去世以后,安顺天就不让我叫了。他说,他有2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不稀罕我,说我是野种。他让我叫他安老板并允许我继续保留我原来的姓。他新娶的一房太太给他生的儿子和女儿去了国外读书。他自己疯狂的做着毒品生意,可从不让儿女沾染。他只让他们用他拿毒品挣的钱过富足的日子。可对于我这个女儿呢?我跟他回到香港不到一年,有一天晚上,他摸进了我的房间,试图强奸我。我拼命的反抗,他没有得逞,就灰溜溜的走了。那天晚上,我哭到天亮。我想报警,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我报警有什么用,他当时就是一个部门的委员。我要走可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又过了一年平稳的日子,我17岁了。我不记得是17岁的哪一天,只记得的当时太阳出奇的亮。我和几个朋友从SOHO的一家茶座出来,正下台阶的时候,突然一脚跌坐在地上,我的膝盖里好象突然钻进去了虫子,我的腿怎么也抬不起来了。我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惶恐到极点,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我从来没有发现她会像今天那样明亮到恐怖的程度。
我被车送回了家。安顺天过来后就给我吃了一颗黑色的药丸,不到十分钟,我的疼痛消失了,好像刚才就是一场噩梦。当我看到安顺天那淫亵的笑容时,我才知道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他很直接地告诉我是他在我身上下了毒。他对我说,听话,只要听话什么事都好办,倔脾气是要受罚的。然后他看着我开始脱衣服,然后上了我的床。这次我没有流泪,没有反抗。我在心里一直咒骂这个衣冠畜生,再怎么说他也和我妈妈生活过。可我更怕我在SOHO的外面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大叫时的无助。安顺天下床的时候对我说,你真像你的母亲。我狠很地打了他一巴掌。他却捂住脸笑了:每一礼拜到我那里取一次药,否则第8天的时候,你还会站不起来的。
我很惊讶地看着陈英。我笑了一下:你真会讲故事,再说是你们家的破事为什么说给我听呢。可我说这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他妈的就流泪。
陈英一直很照顾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老是怀疑。她多次劝我离开这里,别再干这些打打杀杀的营生。她还问我是不是真的缺钱,她可以给我一笔,只要我能离开这个地方,她说这是个不适合我呆的地方。我想她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她越对我好,我就越在她的面前发狠,做出十足的大佬的样子让她看。我想到她和安顺天的关系,她就是放在我身边的一颗眼睛呀。
我20岁的时候,安顺天已经不用再给我吃药,因为我已经心甘情愿成为他笼络政客和杀人的工具。我已经没有廉耻,没有感情,没有良知,我已经不再分什么是与非,也不管什么是黑与白。他为了制造声势还紧锣密鼓的让我参加了“香港小姐”的竞选活动,他带着我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有什么难题,他就把我这张牌打出去。在他的教唆下,我开始和不同的男人上床,我吸毒,我自虐。我妈以为安顺天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会给我幸福,她哪里知道把我交给他等与把我交付给了魔鬼。
别看你杀人如麻,出手狠辣,可我看的出你天生善良。有一次,你看见我正在吸毒,你上去一把给我夺了下来。你问我,为什么吸毒?我说,我不吸毒,我还能干什么,你怕我吸不起呀?你说,贩毒的吸毒是个忌讳。多么牵强的理由呀。我听后就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因为你是第一个阻止我吸毒的人,你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还拿我当人看的人,但是你从没有把我当作女人,我知道你一直在心里骂我,看不起我,就像今天你一张口就骂了出来。
陈英给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她把我递给她的手巾都弄湿了,是安慰她,还是一直这样冷漠地看着她。尽管我心里排山倒海,尽管我暗地里咬碎了牙齿。我不知道我抽了多少烟,整个茶座包间让我弄的烟雾缭绕,后来,我用手摸了摸陈英的让我掐伤的脖子,我对她说,对不起,刚才……我这个人好冲动。陈英像只受伤的猫一样用温柔悲戚的眼睛看着我,我想伸出手抱她一下,可是我没有,我低下头看着一堆烟蒂说,我们走吧。
我开车送她回兴港大厦的房子。陈英系好安全带唯一一次没有把头靠过来,以前我要是一开车她就会像条藤一样的绕过来,她闭上眼睛,长发从她的脸颊滑下来,她那涂着蓝色眼影的眼睛,睡梦中她还在一抽一吸的,她还在哭吗?我静静地看着她,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还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我把车停在兴港大厦前面。陈英还没有醒,她真的是太累了。我开了车内的空调,看了一眼陈英安睡的样子,然后很小心帮她拿掉鞋子,我拉上车窗帘子,然后熄了灯,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