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去追寻自己执著的梦想了,我只能默默地祝愿他——
“牛仔”是我高中时的同桌,他的大号本来叫刘常富,“牛仔”是我送他的“雅号”。和他同桌的日子并不很长,因为他是后转到我班来复课的。
“牛仔”土得“掉渣”,剃着小平头,穿着运动服,黑不溜秋的,一看就是乡下的放牛娃。“牛仔”学习很好,可性格却像个小女生,波光闪闪的眼睛里总透着伤感或自卑,说话慢条斯理的夹着难懂的方言。十七八岁的少年本该像初升的太阳,可“牛仔”却像乌云笼罩的月牙儿:孤僻、难懂又女性化。为此,我常取笑他,欺负他,像骄傲的公主对待一个侍童。“牛仔”的谦让与耐性是独一无二的。对我的任性和无礼他从不计较,一如既往地帮我学物理,帮我抄笔记。我则一如既往地拿他开开心或是在不高兴时不搭理他,他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低头复习功课。
那年校艺术节,和我一起排练节目的搭档突然得了急性肠炎,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没想到来救场的会是“牛仔”,更没想到牛仔的长笛会吹得那么好。本来安排的是小提琴与萨克斯,结果阴差阳错的成了小提琴与长笛。长笛的清新、悠扬与小提琴的快活奇妙地融合。掌声过后,我不得不另眼看待“牛仔”了。
我生日那天,同学们玩得好开心,只有“牛仔”坐在角落里发呆。我就过去和他聊天,他把手心里握着的一枚亚运会纪念章给我看,问我好不好。我很不屑,跟他说,这种盼盼举着火炬的纪念章实在普通,我的抽屉里扔着好几枚呢。“牛仔”的脸一下子红了,眼里满是伤感和自卑。他说:“你不喜欢的话,我就送给我大妹,让她也知道什么是亚运会。大妹就要过生日了,每到生日,大妹都在田里插秧。”我很惊讶。从没听“牛仔”说过他和他家里的事。“牛仔”的声音缓慢而平淡:“到现在我家还没有电,还不知道电灯是什么样子。还吃高粱米饭,而且吃不饱。你知道我为什么小气、女性化吗?因为我爹早亡,从小同龄的男孩就期负我,娘从小就把我放在女孩堆里养……”“牛仔”的眼睛雾蒙蒙的。
我心里难受极了,真不该轻视那枚纪念章。同时,我很感动于“牛仔”的坦率和真诚。几分钟的沉默后,“牛仔”换了语气,他说他明天就回老家去,因为老家那边开始征兵了,他要去当兵。我急了,瞪大了眼睛问他:“难道你不参加毕业考试?”“牛仔”点点头向窗外望去。放弃了毕业考试、放弃了复课,也放弃了上大学的梦想。“牛仔”的成绩那么好,我真想质问他为什么。可我不敢,真怕无意间的某个字会触痛“牛仔”脆弱的自尊。原来,我一直不懂“牛仔”;现在,我相信“牛仔”放弃学业去当兵,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举起杯,只说出一句话:“‘牛仔’,当个好兵!”
“牛仔”走了,想送他一支苇笛,让他带着它翻山越岭,忘了所有的忧伤。更重要的是送他一份友情——祝愿他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