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你就远离了这座熟悉的城市和人群,只留下一片纯洁的天空和一个背影,走吧,因为远方如歌,边城如梦。
张总是说沈像个水乡的女孩,更像雨后的荷花。张自己十分喜欢这个比喻,因为他觉得沈就像《雨季不再来》里的Kappa,淡然而悠然中有一份惘然与怅然;沈欣赏这个比喻,则是因为她喜欢《儒林外史》第一回里对雨后的荷花的描写。
张喜欢只叫她沈,她后来也习惯了只叫他张。一切就像三毛在年少时写下的故事,只有一个朦胧的代码,没有很直白的内容。“这是林珊,这是沈。”三毛的这句简洁的话让这两个少年心动不已——邂逅,就应该是这样;相处,也就应该这样。
一次课间操时,张突然很兴奋地问沈:“沈,听说你原来是湖南人,是吧?”她点了点头。
“你去过湘西吗?那儿怎么样?”
“我小的时候去过,特漂亮,那儿的山水特别美,竹楼也好。”
“你知道《边城》吗?沈从文的《边城》?”
“嗯。”她奇怪张为什么提起这本小说。
“沈从文写的茶峒那个地方真的在湘西吗?他写得真美……”张说个不停,从老船夫、翠翠,一直说到渡船和黄狗。沈吃了一惊:张对《边城》如此地熟悉,连景色、气候都了如指掌。一个北方的男孩,没去过湘西,竟这么了解那个世界!
“我还以为北方的男孩不喜欢这本小说呢。”
“谁说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边城》了。对了,沈,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看吧?”
“行啊,只要你考大学到湖南,我一定带你去。”她不无挑衅地说。
“没问题。”张回答得很干脆。
从那儿以后,他们就都有了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也更默契了。
开学典礼之后,他们一起回家,有一队小学生也排队回家。一个小女孩停在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沟前,望着自己的新鞋子,不知该怎么办。张刚想过去帮她,一个小男孩就已跑到她身边:“我带你过去。”小女孩充满信任地把手交给他,两人跳过了水沟。小女孩笑了,大眼睛里充满了快乐。
张对沈说:“沈,我带你过去。”沈便笑了,充满信任地把手交给他,两个人一起跳过水沟,相视而笑。
那天,沈穿着青色的衣裙,黑色的无带凉鞋,乍一看很像水乡的女孩;而张则随意地把大T恤系在腰间,只穿一身AC米兰的队服,像个边城少年。
匆匆,太匆匆。
高三了。沈的学籍在湖南,所以要回去了。全班都忙着学习,所以不太注意她的离开。倒是张,每天都帮她整理想要准备的东西,回去要适应的课程。
沈走的那天,穿的还是很素的青色衣裙。外面下着小雨,她仓促地和大家告了别,就走了。张跑出去送她,两个人的小腿都淋得湿漉漉的,但还是不愿挥手。
“再见。”“嗯。”“再见。”“啊。”“再见。”“哦。”“再……”
沈还是走了。那天晚上,张从电台的节目中听到一首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这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张看看窗外,小雨仍下着,“雨疏风骤”,就是这样。
沈刚刚在那个学校上了两天课,就收到一封信,是来自她熟悉的北方。是的,是张。张在信的末尾写了一句话,“别忘了,我要考到湖南,我们一起去湘西,看看沈从文《边城》里的茶峒,别忘了!”《别忘了当年你我的约定》,沈一下子想起这首老歌。
后来,四季传唱着一首歌:“我想要和你一起去远方,离开那令人伤心的过往……”
一切,就是这样。远方如歌,边城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