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我常常弹起那把旧吉他,把女孩子填词的那首歌,反复吟唱……反复吟唱。
多年以前的那个暑假,我背着心爱的吉他,随父亲来到那个陌生的小城。
我站在楼前那棵梧桐下弹吉他,六弦琴清寂的旋律让我陶醉。这使我忽略了身旁梧桐树下还坐着一个女孩。这女孩好像正读着一本书,而且正读得入迷。事实上,我刚弹完那首曲子,她就走过来了。
“嗨,你弹得真棒!”这女孩说话了。
“你是夸奖我吗?”得意地问了一句。
“Exacutly!你弹的什么曲子?”女孩微笑着问。
“什么Exacutly”见鬼!那时的我一向对女孩抱有成见,于是我白了这女孩子一眼才说:“还没有名字呢!”
“这是你谱的?”女孩颇疑惑地问。
“当然了!”我立刻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女孩敬佩羡慕地点了点头,不再作声。但马上又自我介绍说:“我家就住在那儿,阳台上摆着花盆!”想不到这女孩竟是我的邻居。
“我可以为你的曲子填上词吗?它将成为一首好歌的!”这女孩很自信地说。
我撇了撇嘴,抱起吉他跑回我的房间,还没忘记把一句刚从香港影片中学会的“你以为你是谁?”扔给了她。
第二天的这个时间,我又抱起吉他,到楼前梧桐下唱歌,不曾想那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居然和昨天一样,坐在那棵树下看书,身旁还放着一个硬皮本和一支钢笔。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直都是我弹我的琴,她看她的书。终于有一天,她突然站起来,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来到我眼前,“我可以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我嘛,叫我强仔好了,”说完这些话,我便打算开始弹吉他,不想这女孩又怯怯地问:“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做个好朋友?”然后又微笑,眼睛便眯成一道很好看的线。
导演一幕不大不小的恶作剧的念头,马上爬进我盛满轻狂与单纯的脑袋。我故意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把头发使劲理几下,慢条斯理地说:“啊,这位小姐,您不但可以做我的朋友,我更希望您做我的情人,从今天起,啊不,从现在开始!”
刚才还微笑的女孩,白皙的面孔突然变红了,然后又变得煞白煞白,清亮的泪珠滑下面颊,目光中充满了被愚弄的怨恨与无奈。年少的我从轻狂得意中惊醒,呆呆地望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女孩不知所措,而女孩一甩长发跑走了,一叶薄纸从她书中滑落。
捡起这张纸,泪水便迷离了双眼。
走进这个城市,你抱着吉他/流浪的男孩可否想念温馨的家/晚霞满天夕阳西下你唱起淡淡的歌/风啊很轻很轻吹动你零乱的发/离开这个城市你抱着那把吉他/流浪的男孩是否已经把我记下/漂泊的你无依的我我们像天上的云/泪啊很涩很涩带不走我的牵挂……
这便是她为我的曲子填写的歌词啊,直到这时,我才知道这个被我伤害的女孩子又是多么的热情和自尊。
多年以后,我常常弹起那把旧吉他,把女孩子填词的那首歌,反复吟唱……反复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