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厨房里。
一块圆木砧(zhēn)板上放着一碗面条,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这就是周东明为杨小过做的早餐。
每当杨小过早起干活,周东明都会到楼下为他煮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而碗底始终藏着一个他最爱吃的荷包蛋。
‘簌噜~簌噜~’
厨房里响起一阵阵吸吮面条的声音。
杨小过趴在砧板上,嘴巴被面条塞得鼓鼓的,虽然这不是什么高档美味的早点,但是他却吃得很满足。
突然,厨房外的楼梯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啊呼~~”
周泽笙打着哈欠走下楼。
他穿着校服,脖子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条皱巴巴的红领巾,
“唔,干嘛这么早叫我起床啊,让我再睡一会儿不行吗?”周泽笙埋(mán)怨道。
“要是再慢点就又得迟到了。”周东明在他身后提着书包说道,“别忘了,你都好几次因为睡懒觉迟到被罚留堂了。”
这样的对话,杨小过也不记得听过多少次了。
在他看来,此刻周泽笙所讨厌的却正是自己最渴望、最想要得到的,有时候,他甚至有点忌妒周泽笙。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同人不同命吗?
“嗯?”周泽笙瞪大眼睛盯着厨房砧板上的那碗面条。
他走上前去,看了看杨小过,转头喊道:“爸,为什么他有面条吃?我也要!”
熊孩子就是这样,当看到别人拥有自己没有的东西时,他们也会想去得到它,不管这个东西适不适合自己。
“学校待会儿不是有早餐发吗?”周东明显得很无奈。
“我不,我就要现在吃,我肚子饿了,我要吃和他一样的。”周泽笙指着杨小过手中的面条说道。
对于这个小皇帝般的儿子,周东明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煮一碗面条,见周泽笙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他这个当爸爸的很是头疼。
“泽笙,我这碗给你吃吧。”杨小过笑着将碗递了过去。
“呸!谁要你吃过的啊。”周泽笙抬起手,打落了杨小过手中那碗面条。
‘砰啷——’
碗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面条散落一地,热气渐渐消失,就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连碗底那块未曾吃过的荷包蛋也脏了。
周东明见状,拽着周泽笙的胳膊,愠怒道:“你不吃就不吃,为什么还要把小过的碗给打烂?”
周泽笙低着头,沉默不语。
突然,他五官扭曲,‘哇’地一声便哭了。
在溺爱中成长的孩子是最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溺爱得越深,他们离独立和坚强就越远。
周东明见状,心立马就软了。
他抱着周泽笙哄道:“噢,好了,不吃就不吃,一碗面条也没什么好吃的,学校里有面包和牛奶,比面条好吃多了,爸爸带你回学校,好吗?”
周泽笙抬起手擦擦眼泪,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相仿,但是性格上的差距却不是一般的大。
是环境造就了性格吗?
周东明转头深深地看了杨小过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与愧疚。
杨小过冲他微微一笑,这也让他安心了不少。
‘哐!’
饭店的大门被关上,父子俩走了。
整个大厅又重新回到了昏暗之中。
同样变暗的,还有杨小过的心情。
他蹲下身子,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看着那摊早已冷却的面条,他的眼睛湿润了。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忍住,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每一颗泪珠都包含了他所受过的屈辱,每一声啜泣都诉说着他对亲生父母的思念。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啊,快带我离开这儿吧,小过好想你们啊!”他低声啜泣道。
……
LT小学大门。
周泽笙就读的小学离饭店并不远,骑着摩托车,10分钟便能到达。
“放学记得早点回家,不要又在附近的小卖部里玩了,知道吗?”周东明从摩托车后箱拿出书包说道。
像这种叮嘱的话,他几乎天天说,似乎已成为他习惯性的唠叨。
“哎呀,知道了,你真烦!”周泽笙显得很不耐烦。
说罢,他对周东明摊开了手掌。
“怎么了?”周东明一脸疑惑道。
“你昨天不是在妈妈面前答应给钱我买新的玩具车吗?”周泽笙撇了撇嘴。
周东明无奈地掏出了10块钱,说道:“只准买玩具,不准买其它乱七八糟的零食,知道了吗?”
周泽笙满脸不屑,接过钱后头也不回地跑进学校了。
“唉!”周东明叹了口气,摇摇头,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周泽笙进学校后并没有往教室走,而是走进了一间厕所里。
里面早已有两个高个儿的男生在等候着。
只见两人的校服都没系上纽扣,穿着也很不整洁,看样子就像两个地痞小流氓似的。
“强……强哥,这是这个……这个星期的保护费。”
周泽笙神情紧张地将10块钱递给其中一个学生,完全没了平日在饭店里那个高傲嚣张的样子,这要是让杨小过看到了,估计会大跌眼镜。
“嗯?”那个被称作强哥的学生看了一眼手中的钱,显得很不满意。
他轻蔑道:“我说泽笙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对你的保护不够啊?你家不是开饭店的吗?这么点钱你也好意思说是保护费?你当打发乞丐啊!”
“可是我……我就只能拿到这么多了。”周泽笙哆嗦道。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家里的柜台你开得了吧?你去给我拿点过来就可以了。”强哥满不在乎道,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儿,或者说它根本就不是事儿。
一听要让自己去偷钱,周泽笙顿时吓得乞求道:“强哥,可以换一个方法吗?我……我怕。”
虽然周东明夫妇很疼爱他,但他最多也只是敢在家里耍耍脾气、闹个性子罢了,根本就不敢有偷钱的想法。
倘若被王梅发现了,那自己可是会被狠狠揍一顿的啊。
见周泽笙这么哀求自己,强哥爽快道:“可以啊,只要你每天放学来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给我揍一顿就行了。”
周泽笙听后一怔,敢情自己偷也不是,不偷也不是,这横竖都是挨揍的份啊。
强哥走上前去,拍了拍周泽笙的脸,笑道:“你是要我保护你还是要我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他收起10块钱便离开了,只剩下周泽笙一个人愣在原地。
[偷,还是不偷?]周泽笙的内心在挣扎着。
……
中午。
“上菜上菜,赶紧的。”
“服务员,再来一瓶啤酒。”
“服务员,结账。”
饭店里一如往常般喧闹。
厨房里‘呼呼’的锅炉声还有服务员的脚步声成了这场喧闹的伴奏。
‘乓啷——’
盥洗室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
“怎么又打烂啦,再这样看我不修理你!”王梅朝里面骂道。
从早上开张到现在,杨小过已经打烂好几个碗碟了,这也难怪王梅会那么生气。
杨小过坐在凳子上,放下了手中的盘子。
他扶着额头,感到一股晕眩感不断冲击着自己的大脑,滚烫的身体让他觉得自己仿佛(fú)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周东明刚好从菜市场买了食材回来。
听了王梅的叫骂后,他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王梅指着盥洗室大门,气愤道:“他从今天早上到现在都不知道打烂多少个碗碟了!”
周东明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好了,他还是个孩子,碗碟打烂再买过就行了。”
“买就不用花钱了啊?”王梅听后愠(yùn)怒道。
她稍微消了消气,问道:“材料都买好了吗?赶紧拿进厨房,赶着用呢。”
周东明点点头:“车子刚好没油了,我等下去买点回来。”
“那顺便把儿子也接回来吧,别让他玩太晚了。”王梅说完,便继续忙活去了。
周东明走进盥洗室。
看着杨小过瘦小的背影坐在凳子上忙碌着,他的心里很是愧疚。
自己本想让这个孩子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可是却让他过上了劳累的生活。
相比起周泽笙,杨小过遭受的苦太多太多了。
就在这时。
‘咚——’
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
只见杨小过当着周东明的面直直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