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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血泪

天正七年,公元1579年,信长位于琵琶湖畔的安土城终于彻底完成。安土城动用了一万名民夫,整座城高达六十五米,城下大道通途,加上当代第一的画师狩野永德亲自绘制的屏风图画,更使得整个安土城显得富丽堂皇,可谓是战国第一名城。

“你们可知,我为何将此城取名为‘安土’?”织田信长笑问道。

“属下等愚蒙不知!还请主公教导!”随行的侍从们齐声道。

“自从信玄死后,经过长筱之战,天下英雄,伤亡殆尽,剩下的除了上杉谦信,皆不足为惧。天下布武之大业即将完成。完成之后,此处,将是天下的中心!”信长站在天守阁上豪气万丈,“届时,此处将是天下之平安乐土之所在!”

“主公!”一个小姓跪在门前说道。

“何事?”信长回过头来淡淡问道。

“柴田胜家大人与佐久间信盛大人有十万火急之事,请求马上参见主公!”

“哦……叫他们进来!”信长点点头,吩咐道。

片刻后,小姓领着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走了进来。

“说吧!什么事。”信长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员猛将,冷冷道。

“主公,我们为了攻打上杉谦信、进攻本愿寺而忙碌奔走着!手下的将士不知折损了多少!而且,同时也为兵源而苦恼着!”佐久间信盛说道。

“那又如何?你们于是便跑来诉苦的吗?”信长的眉毛轻轻往上扬了一下。那是他起了杀机的预兆。对信长而言,现在已经进入了天下布武的最后阶段,难免有些勇猛之士会因此失去原本那勇猛之心。为此,信长不会介意来一只鸡来给猴子们一个教训。

“不!主公!”柴田胜家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可是,就在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却有人裹足不前!”

“是的!主公,光秀那小子奉命攻打区区一座八上城,三万的兵力,居然用了两年时间都还没攻下来!”佐久间信盛说道,“就连一向狡猾多谋的羽柴筑前守,此刻也正在山阳道与毛利家拼得你死我活!而光秀居然躲在八上城一心保存实力!”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攻下丹波一国!区区一个八上城居然用了两年!若主公给我们三万兵力,我柴田胜家以人头担保在二十天内拿下八上城!”

“光秀,他想要借由和议来拿下丹波啊!”信长淡淡笑道,原本以为这两位猛将已经失去了锋芒,但如此看来,并非如此。不过,这家臣之间相互攻击之风却不可助长啊!想到这里,信长面色一变,道:“此次你们擅离阵地,罚奉一年!”

“是!”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应声道,“但是,和议真的能拿下丹波吗?我织田军无时无刻不是沐浴在血与火中的!”

“昨晚,八上城提出了为了保证织田家遵守协议,必须交换人质。光秀已经先向他们请求宽限三天。”信长抚摸着爱刀千鸟院妙法村正,“而且,我也答应了。”

“什么?”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大惊,他们是织田家的老臣了,对于信长的脾性,可以说除了猴子、浓夫人与森兰丸以外,他们便是最了解的了。信长根本就不可能对敌人仁慈啊!

“光秀打算把自己待在坂本城的母亲,青莲院当成人质与对方交换。”千鸟院妙法村正那刻着龙纹的刀身清晰的印出了信长那自信的笑容。

“什么!那位……那位名门斯波氏的后裔……青莲院?”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更加吃惊了。他们完全没想到,明智光秀居然会把自己那出身名门的母亲送去当人质!将己方前线总大将的母亲送给对方的城里做人质,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想到的!

“别说你们,就连我也吃惊不已啊!”信长笑道,“光秀这秃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此时,八上城中,城主波多野秀治与其弟波多野秀尚两人无言的相视着。

“这次,恐怕是十死无生之行,波多野一族,必须留下血脉,秀尚,你留下吧!”波多野秀治说道。

“不!兄长,比起我来,波多野家族更需要您啊!”波多野秀尚大惊。

“此次,是波多野家唯一的机会,在面见信长的时候刺杀他!”秀治笑着看着弟弟,“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们兄弟便一起,为波多野家做最后的努力吧!”

“你的意思是,和我说没用?”明智光秀听见秀治如此说,心中不仅有些恼怒。

“不错!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不过,就算您是前锋总大将,但是,织田家真正能说话的,只有织田信长!”秀治淡淡说道,“在和议完成后,您所托付在此的青莲院夫人也会平安回来的!”

“若是这样……那么,好吧!容我再与母亲说几句话。”光秀起身来到了青莲院的轿子旁,“母亲,实在抱歉了。一旦和议成功,光秀会亲自来迎接您的!”

“我还以为我这个老妪对你已经没用了。”一脸慈祥的青莲院夫人笑道,那笑容犹如那三月的阳光一般,“你就别担心我这个老妇人了。尽心为信长大人效命吧!”

“是……母亲。”不知怎的,看着母亲,光秀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到你一直为了避免战火而努力,母亲感到非常的高兴。”临走前,青莲院微笑着说,“你已经长大了。母亲很欣慰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

就在青莲院进入八上城几天之后。从安土城传来了波多野兄弟刺杀信长失败,被诛杀的消息。光秀闻言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召集了部队,开始了最为猛烈的一次攻城战。

“全军发动全面进攻!无论如何,救出我母亲!”明智光秀策马狂奔着,“母亲,对不起!光秀现在就来救你了!”

作为信长军主力部队之一,明智军的战力在瞬间得到了体现,原本被围了两年都没陷落的八上城居然在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便被攻陷了。

就在明智军攻下八上城的同时,信长率领着三万大军也杀了过来。

光秀在火光中疯狂的寻找着自己的母亲。当他看见青莲院倒在血泊中时,这历经百战的悍将终于流出了两行清泪。

“我杀死了波多野兄弟,害死了你母亲,你恨我吗?”信长不知何时站在了光秀身后,光秀抬起头,眼中透出一丝怨恨与愤怒。

“杀死双亲、杀死兄弟、杀死亲生骨肉,踩着他们的尸体向前走,这就是战国武将的宿命!”信长淡淡说道。

“失去了人类的感情,天下布武又有什么用?”明智光秀泪流满面,“充满了不信任与憎恨的世界……不过是一片虚无罢了!”

“在决定天下布武的同时,我便是第六天魔王了!”信长冷冷看着光秀,“并非只有流泪才是爱,还有一种爱,必须要亲手斩断手足!如果,你无法斩断手足,那么,便脱下甲胄吧!现在,还来得及!”

说罢,信长双手合十,向青莲院的尸体深深弯下了腰——就连自己父亲的葬礼上都没弯腰的信长,向一个家臣的母亲弯腰了。

那一刻,光秀仿佛看见,信长的心中,流下了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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