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立刻又打开了,蓝天豪屏住呼吸,浑身僵直的立在那里,神情惊惶的望着梁志方,发白的嘴唇动了一动,却发不出声来。欧阳靖抢上前去,一把将他掀开。
“怎么样?静妤她怎么样?”
梁志方一脸沉重,没有回答,目光却直直盯着一边脸色发青的蓝天豪。
“去看她,跟她说话,刺激她的求生欲。在四十八小时之内……”
蓝天豪微微一震,目光里流露出惊惧的神色。他怔怔望着梁志方,像是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寒冷过,冷得浑身都在发抖,像是整个人置身冰窖,连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凝结成冰。
身后黑耀旭用力扳过他的身子,深邃的黑眸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是要透过他的眼,直看进他的灵魂深处。他本是玄冰门的首领,身居高位多年,自然练就一身不怒自威的沉着。他忽然皱了皱眉,却似乎又很平静,对蓝天豪说:
“难道你真想看着她死吗?还不快进去!”
蓝天豪只觉得按在自已肩上的那双手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那股力量一点一点,自他温暖的手心慢慢传进自已体内,他渐渐抓回一丝理智,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可以走进去。
进ICU的程序很繁琐,经过复杂的消毒过程,护士帮他穿上无菌衣,戴上帽子和口罩后护士才让他进到最里面去。
床上的人似乎没有一点知觉,身上插着管子,透明的蓝色氧气罩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走到离她最近的地方,那样苍白的脸,依稀让他想起风里飘摇的铃兰。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躺着,仿佛随时都会随着风一样消失。
周围的仪器在工作,偶尔滴的一声轻响,像水滴落下。
他看见她的手无力的垂在床边,除却那偶尔的滴滴声,还有药水滴落的轻响,而整个ICU里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已经静止。他心痛的坐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郑重而缓慢的贴到自己脸上。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与脸色一样苍白。她眼上微微颤动的睫毛如同风中最脆弱的花蕊。氧气罩下每一声急促轻浅的呼吸,都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缓缓割绞着五脏六腑。
他宁可躺在这里的人是他,是他要面临死亡,也好过要他面对这样的她。这样残酷,她这样残酷的以死反抗,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再面对他了。
一颗心绝望到了极致,只剩下空洞而麻木的抽痛。
他悲哀的闭上眼睛,原来如此,原来她宁死也不愿再要他。
梁志方走进来,他仍然呆呆的坐在那里,绝望而悲痛的坐在那里。
“跟她说话!”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或许因为他是主治医师,最明白个中利害。
“我不管你跟她说什么,说从前也好,解释也好,只要你让她在四十八小时之内苏醒过来!只要她醒过来,我们就能进行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否则……”他语气沉缓,没有继续说下去。
否则?死?!
这一认知令他几乎失却仅有的一点理智,他慢慢低下头去,冰冷的唇隔着薄薄的蓝色口罩落在她的额上。他眼里的泪落下来,滴在她的发间,温暖而湿热,渐渐消失在幽蓝的青丝里。
他忍住心中的剧痛,在她耳边轻轻叫她:
“静妤,你不要睡了,好不好?大哥哥来看你了!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带你去阳明山看夜景,好不好?你记不记得,在山上有一个地方,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除了我们,再也没有别的人知道……”
他将颤抖的手伸向衣领里,摸索了很久,才摸到那根细线,他提着线头,慢慢将它拉出来。他执起她的手,将那红线上系着的一块玉佩放进她手心里。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的颤音,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让他说话都变得十分艰难。
“静妤,你看……这是我们的双鱼玉佩,我没有忘记……我怎么会忘记?”他握着她的手,而她握着那玉佩,他注视她的目光变得温柔迷离。
“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说好的,将来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去看这个世界每一个美丽的地方,去看落日夕阳,去尝天下美食。你都计划好了……春天我们去北京,去古老的恭王府里看海棠,去爬长城……夏天我们到澳洲滑雪,秋天去箱根,看芦湖宁静湛蓝,倒影富士山雪顶如画……冬天……冬天我们去夏威夷……”他一字一句轻轻的说着,固执而轻声的说下去:
“静妤,我知道,你以为我忘了,可是我真的没忘……我会等你长大……我会娶你做我的新娘……你不要睡了好不好?”
他眼里的泪无声坠落,一滴一滴,打湿她的脸庞,也落在她的睫上。他冰冷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脸上的泪,而她却依旧毫无知觉的沉睡,他说了很久,从日落到天明,又从天明说到日落,他滴水未进,说得嗓子都哑了,而她依旧沉睡。除却医生,进来劝说的每一个人被他发狂似的赶走,而他却不肯离开ICU半步。
最后他终于灰心,嗓音哑得几近无声,血红的眼深深凝视她依旧苍白的小脸,绝望而悲痛:
“静妤,我知道是我不好,不应该样对你……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我求你,我这一生除了你就没有求过别人,可是我求你。求你一定要活着,我答应你从此再也不跟你爸爸作对,答应你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哪怕这一生一世我永远不能再见到你,我只求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