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家未来大少夫人——白怜白姑娘在自己的闺房里辗转不已,难以入睡。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今天年征邪轻薄她的话语。每当想起那个家伙,她就禁不住羞红了脸。
白怜是年阙长子年焕玉未来的夫人。这是半年多前年阙围攻天魔老人之前便订下的亲事,那时候已经把白怜接到了夜罗堡。
白怜出身名门。相思门白家,乃是江南七大派排第三的名门。年阙给儿子订下这门亲事,除了是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更多的是为了巩固夜罗堡在江南的地位。夜罗堡在年阙手中而创,不过是三十来年的根底。表面风光,却是根基不稳。
江南七大派是世世代代皆在江南,世代相传的门派。最短的也有超过二百年历史。七大派在江南的势力盘根错节,枝节连绵。江湖上正邪两道势力均衡时有改变,有时正道强,有时邪道强。然而不管邪道势力如何庞大的时候,也无法将江南七大派中的任何一派彻底的铲除。这就是传承,这就是根基。
年阙自己虽然纵横天下,乃是绝世的大宗师。他活着,夜罗堡可以是江南武林第一宗派。但要是他死了,夜罗堡要垮只是一年半载的事。七大派首先就不会放过任何蚕食年家势力的机会。别看这些武林正道门派们嘴巴上说的大义凛然,那是说给百姓听的。一旦有机会进行拓展他们绝不会放过机会。夜罗堡这三十年来拓展的极快,势力范围遍布半个江南,正是七大派的目标。
年阙后来练功出了岔子,自知不会活的太久,几个儿女却还年幼。他去世之时七十九岁,长子却只有二十四岁。如何能是外敌的对手。他不得不为夜罗堡的将来考虑。比如跟天魔老人的一战就是如此。年阙跟天魔老人易铮斗了一辈子,他自己是绝顶聪明的人,岂会不知易铮武功如何。他自己身带内伤,更不会是其敌手。
年阙之所以明知不敌还是约齐七大派掌门围攻天魔老人,是为了将自己的死发挥到一个最大的作用。果然七大派掌门在那一役全部身受重伤,七大派各自都伤了元气。在年阙死后的半年里面,一个都没有实力和功夫动夜罗堡的心思。
然而这只是权宜之计,想要稳固地位,就要有更加实际的行动。联姻就是其中一个办法。相思门是七大派中实力第三强的门派。年阙好说歹说,才劝得相思门白门主将他的独生爱女嫁给自己的长子。
可是年大公子孝义的很,该当成亲的时候却推说自己要遵循祖制,为父亲守孝三年,期间不得成婚。这话直把年家剩下的唯一一个长辈年二爷年煜给说糊涂了。祖制?我们年家有这玩意吗?说不定是有,大哥没告诉我。
可是侄子要尽孝道,年二爷也不好拦着。而且年二爷是很有些私心的。白怜虽然住在夜罗堡,可年阙当时伤重,去世的太快。两家来不及交换婚书,所谓的未婚妻只是一句口号。要是白怜不想嫁,那还真是想走就能走。
本来白怜与年焕玉的婚书既然是忘记了,两家早有协议,那么随时都可以补上。操持这件事的年二爷却‘忘记’了这回事,于是婚书到如今都不见影子。
年二爷打的主意是,与其白白的让不情不愿的年大公子得了这个相思门这个强大的臂助,不如让我年二爷的儿子占这个便宜,何况我两个儿子也是一等一的人才,未尝就输给了我大哥的儿子。所以一边答应了侄子让他守孝,一边嘱咐自己两个儿子对白怜献殷勤。
可惜年二爷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耽读诗书想考秀才,小儿子贪花好色尽是去烟花柳巷献殷勤。白白浪费了年二爷这番苦心。
这一来二去,白怜的身份在夜罗堡就十分尴尬了。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待在年家非常不方便。自从年焕玉借口守孝三年不肯娶她的时候她便想要归家。可是白怜人已被接到了夜罗堡,要她爹接她回去,她爹却执意不肯。
白怜的爹回信道既然年焕玉不肯娶她,她尽可在夜罗堡自行选择夫婿。
想到这封回信,白大姑娘羞愤道:“爹这个老不羞,哪有让女儿家自己选夫的。我一个姑娘家,能选谁啊。”
白怜忽地想起了年征邪俊秀的脸庞,禁不住羞红了脸。
白怜心地善良,她对年征邪这个自幼饱受欺凌,又体弱多病的未来小叔十分怜悯。所以常常看望他。年征邪向来十分老实,也不敢对她如何造次,白怜对他就没什么防范。
可几天前……白怜被年征邪抱入怀中,被他深情耳语了一番。她是个黄花闺女,又是白家的掌上明珠,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待她。如今想起那番她想听却又怕听的话来,还是红透了脸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烦恼的白大小姐,将自己是年大公子未婚妻的身份全然忘记了,很苦恼的想着年征邪那番话的含义。
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便起身到庭院走走。
眼望明月在天,她情思缱绻,仿佛一个怀春的少女。总是难以释怀。她也继承了白家的情种血统,一旦对一个人有起了情思便难以斩断。
白怜眼睛看着明月唉声叹气,脑海中不停想起年征邪将她揽入怀中,亲怜密爱地说的那一番话。
她想着这半年来她所认识的年征邪是怎样的一个人。年征邪平时话不多,也不爱跟人来往。办事小心翼翼,对着自家的兄长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可他怎么就敢……
杨虎胆说的没错。年征邪变了,自从去挑战易铮回来就变了,变得厉害。他以前从来不敢跟二叔顶嘴的,可他现在却敢气的二叔连门都不出。他……真的被二叔害了吗?
白怜是知道关于年征邪的处境的。她是武林大派后代。江湖上的厮杀夺权之事她从小听过不知多少。对于江湖中胜者为王的一套更是潜移默化的肯定着的。她对此从来没什么怀疑。她过去想,年征邪没有这个能力却仍然坐着这个位子,迟早会出问题的。
但没有过门的她仍然是外人。虽然很多人叫她少夫人,然而她知道那是为了稳固两大门派利益的一种做法。年家人故意这样叫她,是为了不让白怜产生悔婚的念头。可从根本上来说,她依旧不会,更无法沾染夜罗堡的内部事务。所以当时她对年征邪虽然有同情,可也不觉得想要出手相助。
可现在……她真的有些担心年征邪会不会遭了他二叔的毒手。他文质彬彬的,虽然听说他得了老爷的内力,可是他底子薄,可能并没增进多少修为。
而且听说他体弱多病……不像啊,他抱我的时候,手臂那么有力气。想到这里不禁暗骂道:呸,傻丫头,人家就抱你一下,你就想到现在了么?真没羞!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仍是放心不下。
白怜心道:不能让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好歹要知道他的安危才行。匆匆站起身来,要回房写信给娘家,要相思门派人出去查访。
刚站起来,一只信鸽忽地从天而降,熟练地落在了这罕有人至的后院。白怜纳罕地瞧着这鸽子。她见过这鸽子,这是年家的信鸽。但一般年家的鸽子都在前院传递消息啊,怎么今日来了这里。这间后院平素根本没人来,难道说……
白怜疑心一起,走上前去将信鸽脚上的竹筒取下,里面有一方小纸。白怜对着月光一看,看了几行,瞪大了俏目,几乎不能相信上面的信息。她看完了整封信,把信鸽往怀里一揣,赶紧离开了后院。
白怜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去洛阳……他要去洛阳……好!这才是大丈夫,不靠祖宗基业。我要去见他,我一定要去见他。我要问问他,究竟为什么那样对我……”说着说着眼中闪耀出一种坚定的力量,接着快步回了房,开始收拾行李。
后院寂静了一会,又再响起了脚步声,这次来的是一个男子。
迟了这一时三刻才来到后院取信的年息争,在后院转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摸了摸头喃喃道:“步摇怎么了?定时联络的信鸽没到吗?难道是新的鸽子传不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