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峰,正心殿。
红木大椅两两相对,三道身影落座,中间还站着两人:
一个白发青年,一个黑发少年。
“这么俊俏的娃娃人家真是舍不得,你再考虑一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
“我才不傻,放着老二不做去当小三!”
“咯咯!”盈盈笑声响起:“真没志气,老二有什么意思?你要是来了我让你做老大。”
“这也行?”少年眼里放着光亮。
“怎么不行?我把我那大弟子许配给你不就成了,她可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哦。”
脑海中不由想起那身影,特别是那天晚上,那细腰,那长腿...喉咙不争气的开始滚动…
“不行!”
犹豫再三,还是非常非常果断的拒绝了。阎秋不傻,他才不要娶这种要命的女人呢。
“时辰到了,师妹莫再胡闹!”
白发男子发话,女人噘噘嘴安静下来。
“月后受礼乃旧俗不能因事废弛,而今便一切从简,由我主持,两位掌峰做见证,以定你们师徒名分。”
成为亲传有一定的章程,初入门下只能算准弟子。一月后若还愿为师,还愿为徒,就能受师徒之礼成为真正的亲传。
“一敬茶!”
阎秋手捧一盏茶,走到若虚跟前敬上:“师傅喝茶。”
若虚笑着接过喝了一口。
“二叩头!”
阎秋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若虚将他扶起。
“三训诫!”
语罢,一片安静…
若虚双手藏于袖中,岁月沉淀的目光极其悠远。忽然,长袖从阎秋面上飘过。
……
阳光擦过横梁,叽叽喳喳的嘶叫声在一端响起。一个小窝搭在那里,里面住着几只光嫩的幼雏,精神奕奕的张扬着短喙。
梁下有一个幼童,站在石阶上手里抱着一卷书。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故…”
“故患有所不辟也。”
“先生!”
一个青年走来:“将手过来。”
幼童怯怯的把手伸过去,青年用戒尺打在手心。
...........
转眼十年过去,幼童长成了青年,青年变为了中年。
“夫徼幸者,伐性之斧也;嗜欲者,逐祸之马也;谩谀者,穷辱之舍也;取虐於人者,趋祸之路也。”
“先生,这段话如何理解?学生不懂。”
中年人沉默,从一旁拿起戒尺:“将手过来。”
又一戒尺打在手心。
“你走吧…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的。”
大雪伴青年离去,横梁上的燕儿也飞走了。
..........
第二年,正值朝廷科举青年高中状元。得皇上赏识封苍原县尉,三年后因治理有功升为监察御史,娶了当地富甲陈生之女,生活日渐兴隆官场日益通畅,两年后成为州牧并喜得一双儿女。后陈生商场失利家道中落,繁华跌落百事俱哀,怨念由生贪念骤起。
始民间暗刮血膏,于官场溜须拍马,与左相派系沆瀣一气为人日渐奸猾。五年后升迁京兆尹,得左相赏识不久当上户部尚书。在一次皇家围猎中救公主于危难之际,以八斗之才和犹佳的相貌博得公主青睐,一年后抛妻弃子成就一朝驸马。正逢北蛮入侵,淮水、沙州一带告急,自请出战,以四万兵马败退十万蛮夷解朝政之危,龙心大悦,册封少师。三年,皇上病疾而亡太子登基,成当朝太师。勾结左相以子虚乌有之名陷右相于不义,后又暗苟左相之妻毒死左相。
权倾朝野之日,年方四十。
整整十载光阴。
顺者昌,逆者亡,大兴土木敛尽民财,天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先有忠臣死谏后有义士刺杀,皆不成功。
有隐忍智慧之辈,看似依附实则暗中收集证据,终将累累罪行曝光天下,甚至有暗通敌国与其商贸往来的铁证。
帝王大怒,宣午门斩首株连九族。
银刀悬首将死之际,忽然想起少时未曾听懂的那段话:
“夫徼幸者,伐性之斧也;嗜欲者,逐祸之马也;谩谀者,穷辱之舍也;取虐於人者,趋祸之路也。”
两行血泪落下。
“刀下留人!”
快马加鞭而来,一封帝诏送达判官手中。诏中言,因有感造化之恩又有当世大儒林渊求情,罢免死刑终身关入天牢,一众亲族永世流放边境。
孤身囚于阴暗牢狱不知年月,只知须髯愈银霜,青丝暗成雪。
忽有一日牢门开,一个耄耋老者走了进来,依稀可见当年神貌。
是他的启蒙先生,他的授业恩师,大儒林渊。
林渊看着他,幽幽一叹:
“这,就是我的师道…你还愿拜我为师?”
阎秋回过神,若虚正看着他一如林渊那般深远。恍如隔世心底百感交集,眼里的敬重更为强烈,他跪到地上,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少时冬日燕纷飞,老来暮雪燕还巢!”
燕还巢,燕还巢,愿还巢!
“好!好!”若虚仰头高呼,而后扶起阎秋:“将手过来。”
只见他手持一把白玉戒尺打在阎秋手心,戒尺上红光一闪即逝。
“这是第三诫,今后你就是我的第二弟子!”
“礼成!”
这一刻起,阎秋才真正成为亲传。
........
按照礼俗,亲传弟子入门见过各峰掌峰之后还有最后一道惯礼:
——祭祖
即祭拜天华的众位祖师。不过今日一切从简未在长生殿大举,则只须拜过一位,那就是天华的创派祖师——因缘子
高墙之上挂着一幅画像:
苍穹之下,山岳之巅,白雾弥漫,一颗雪松立在悬崖边。树下坐着一个道人,藏在雾中隐约得见,能看清的只有身上那青深色道袍。
这画中人让阎秋感觉很亲切,苦苦寻思又不知缘由,只是越看越是熟悉,越看越深陷。
道人坐姿、手势深刻的印入脑中,后来只觉自己就是道人盘坐在树下。玄之又玄的感觉在心底滋生,如看尽万物又如道法自然。
在旁的几人都露出笑意,对阎秋的状态很满意。
他的修为正在向上攀升…
体内真气已经运转,命灯急速的吸取身体精华,躯干上脾象显出越发充实完整,直至完全印在躯干上气息还未停止,往上跃进,真气又缠绕着肝脏,肝脏精气源源不断被命灯采纳….
真气渐渐平静下来,阎秋浑身都在冒汗。
“观画之后连破两境者你是第三个,不错!不错!”清虚轻轻赞叹:“还不拜谢师祖。”
阎秋点燃烛香躬身拜祭。
谁都看不到,在他低头的那一刻,雾中人眼睑微动似要睁开双目。
腰身弯动,目微开。下沉三分,隐约露出眼白。再下沉,可见瞳孔一点。完全弯下身躯,眼睫剧烈颤动将要彻底睁开…
当阎秋插上烛香的那一刻,道人沉寂没有开眼。
…….
祭礼结束,阎秋走了,三位掌峰走了,整个大殿很寂静。
“唉….”
一声叹息响起,沉重而无奈。
“不是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