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鸢话中带着几分她都未曾留意到的狡黠。
下座的宾客已经成百的银子开始叫价，而阁楼上的十二间音阁却迟迟没有动静。
“二百两......”一小厮报价，“仲吕阁出价二百两。”
下座的人群沉默着，过了许久，不知是谁带的头，突然一阵爆笑打破了这份平静。
原来这要价不菲的十二音阁也不过如此。这二百两银子只要是稍稍有点家底的人都能抖得出来，但这间音阁的租金恐怕都不值这个价吧？
这又是在唱哪一出？流鸢神色未变，依旧抿唇浅笑着，像是再看好戏一般。
凌煜宸脸色未变半分，依旧温润如玉，他甚至都没有移开目光，好看的眸子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落在台上，语气似笑非笑，“你或是会错意了，我说的是二百两金子。”
“什么？金子！”音阁外传话的小厮大吃一惊。
“还不快去！”站在凌煜宸身后的男子突然冷声出言。
“是是，”那小厮冒出冷汗，“小的这就去”。
“爷，为何要付以重金求她一曲？”，男子不解地问。
凌煜宸轻笑，“清绝，你就不觉得这很有趣么？”
好的吧，他也不知这位爷的意思。难道惜花楼里的姑娘们都不够这月棠漂亮吗？真是想不明白。
清绝暗自腹诽。
当小厮把仲吕阁的客人整整出价二百两黄金的消息告知全场时，下座的人也足足吃了一惊。
原来是他们误会了，能租起十二音阁的人身份一定非富即贵，更别说这位置处于中心的仲吕阁了。
“蕤宾阁出五百两.......”又一小厮来报。
全场唏嘘一片！明眼人都看出是双方势力的明争暗斗。因为之前仲吕阁出的可是黄金，这再怎么样蕤宾阁也不可能用银子来拉价，这不就是活生生打脸了吗？
流鸢妖媚的脸上绽开一抹诡异的笑意，主子终于是要出手了呢！
“一千两……”绿衫的小厮匆匆而至，他紧张地吞了下口水，道:“是金子！”
当报价的小厮把场上突生变故的事告知倾舞时，沐倾舞正气若神闲的品着天宁城上好的碧螺春，闻言她的黛眉微不可见地弯了下，“是仲吕阁?”
“的确是，他们出了整整一千两！”。
这事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是想利用今日一掷千金之行，为月棠换个名声。左右都是她自己的花楼和金子，也不会亏去，还能为下一步的动作铺一块石子，哪想竟遇上这样难缠的人！究竟是爱慕月棠之舞，还是别有所图?她得向流鸢打听清楚。
“把你们的花娘请过来”。
......
不一会儿，流鸢迈着微有些焦急的步子，拖了身绯紫色的轻纱，衬得她肌肤似雪，发上的紫尾鸳鸯簪分外醒目。
“姑娘有何吩咐？”她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显得有些生疏。
倾舞开始有些奇怪，但她看见阁帘外的小厮探头探脑地向里望来，心中顿时明了。
倒是她疏忽了！
“这茶有些凉了，且味不够正。我原是想差人为我换去，但想到他不过是一介报价小厮，也没那个能耐。”沐倾舞说话条序分明，让她不禁惊叹自己的说谎能力。
“哦，是么？”流鸢适当地面露疑惑之色，“这可是我派人从天宁城捎来的极品碧螺春，姑娘可是弄错了？”
倾舞摇头，发簪上的珠子也微微跟着摇动。
“你先下去为姑娘换壶茶来。”
那小厮便闻言退去。
“主子所为何事？”流鸢换了面孔，显出一份恭敬且随意。
“你有看清了刚才一幕么？”
“是，主子到现在都没有升价，这会儿他们以为仲吕阁险胜了。”流鸢道，“主子若是还要出，我可依人拖会儿便是。”
“不必了，你可知这人是什么来头？”若是自己频繁出动资金必定会露出马脚，到时便不好收场。这只是其一，若被人察觉了身份，自己的这一番心血就白费了。
流鸢为难道，“这倒不好打听。”
“也罢，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来会会他。”她清澈的眼中带着自信。
“主子可是要代月棠……”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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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仲吕阁托人带着金子完成了交易。
凌煜宸着一件冰丝的长袍，走进高阁的琴房内。他透过帷帐向里望去，只见一红衣女子深藏其中。层层帷帐遮住她曼妙的身姿，只露出一双清眸。
琴音从女子的指间缓缓流下，铮铮声像一颗颗水珠，落进人心的深处。玉手轻挑，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轻轻地抚过，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倾舞透过帷幔，觉得十分朦胧模糊，一男子坐在外首，看不见模样，似乎是在假寐。
一曲完毕。
女子缓缓开口，“不知这位公子为何执意听奴家一曲？”倾舞拿着月棠的语气询问。
“因为……”凌煜宸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你很特别。”
他原本只是另谋而来，没想到果然如这花娘所言，曲不能寐。
女子反问，“月棠不过是一介奴婢，有何特别之处？”
凌煜宸没有回答，半晌只听他言，“这曲可是潇湘水云？”
女子原本抚在琴身上的玉指一滞，神色自若，“是。”
“若我不曾记错的话，这潇湘水云已经绝迹多年。”
……
“公子是在审问奴家么？”倾舞起身，“这潇湘水云是一首古琴曲，作者乃是南宋古琴江浙派的创始人郭沔，于南宋末年，元兵南下时所创。事隔多年，虽已失传，但它经多人之手演绎，留下些零碎的琴谱也说不定。”她顿了顿，看向桌上的一柱短香，“时辰已到，月棠就不奉陪了，告辞。”话落，她捧着素琴，翩然离去。
只留下凌煜宸片刻的失神。不对，这怎么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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