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烛台,穿上厚厚的外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阿七拿起烛台轻轻打开房门和往常一样去守夜。
虽说到了春天,可是晚上还是很冷的,尤其是今晚还刮了不小的风。阿七站在门口缩了缩脖子呼出一口白气,无比的庆幸自己穿了外衫。
“阿七你来啦,可冷死我了。”王叔搓了搓手,拿起桌子上快燃尽的烛台,拍了拍阿七的肩膀跺跺脚。笑嘻嘻指着椅子上搭着的衣服说:“你盖在腿上可以取暖,这么冷的天,辛苦你啦,那个我就先走啦!”王叔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
阿七看着王叔离开的背影,眼神有些恍惚,半晌回过神来看着屋子里白布蒙上的一具具尸体,起身准备去关门。
看着重重关上的门,阿七无奈之下只得回去坐好,他本意没准备关那么重,奈何风往那边吹,他的手借着风力那么一推,门就重重的关上了,连同夜色和呼啸的风都一并关在门外。
坐在王叔之前坐的地方再把椅子上搭着的衣服盖在腿上,阿七把手缩进袖子里打起盹来。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不过义庄地处偏僻又阴晦的很,所以更夫不敢靠太近,于是听到的打更声显得尤为悠远空灵。
“咚!——咚!”
“咚!——咚!”
“咚!——咚!”
一更天就是阿七接替王叔守夜的时间,阿七每天都会伴随着更夫打落更时,在一慢一快的三声打更声里开始打盹。
以前是王叔守夜,阿七白天守,但是近年来王叔身子骨不大好了,所以都是白天王叔守着,一到一更阿七就会来换他守夜,一直守到天亮。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睡的极好的阿七今天却睡不着,睡不着也没什么好玩的消遣,阿七就会习惯性发呆。有时候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东想西,有时候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就那样放空自己。
阿七想着自己也要满十六了,要是寻常人家,家里就该张罗着娶媳妇了。可是他不一样。首先阿七没有爹娘没亲人,没人给他操心这些事;其次阿七是女扮男装,娶不得媳妇的。要是娶了媳妇洞房的时候铁定是会露馅的。
想着娶媳妇洞房露馅,阿七就自嘲的笑了,捶捶脑袋小声说:“我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身为女子有太多不便,无奈之下阿七才扮作男子。但是要是被发现是女子的话,麻烦可能接踵而至,那时候就该要换一个地方生活。和阿七女子身份同样被阿七藏的死死的就是阿七的容貌。
自幼无父无母的她偏偏生了一张勾人心魄的脸,为此还被青楼老鸨抓去一回,好不容易才保住清白并且逃离出来。但是难保类似的事情发生,阿七只好女扮男装,在脸上用墨汁点上密密的麻子,整天佝偻着背,显得又丑又瘦小,自然不起眼。
这么多年女扮男装,都习惯了男子的作派,努力不让自己被人瞧出来像女娃娃。义庄这样的地方,一开始阿七也是很害怕的,但是她找不到第二个比这里工钱更高又清静的地方。虽然有些可怕,但是时间久了也就没什么了。就算每天面对着各种尸首,但是阿七只要想着自己又不是杀他们的人,平日里自己又没有作恶,怕什么!
阿七就想要挣一笔钱够自己养老,然后找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小镇子以女子的身份生活。对于嫁人,阿七没什么指望的,只能说随缘吧。
“砰——!”
一声巨响把发呆的阿七惊醒,阿七看向声源,不禁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拿起烛台起身去看个究竟,她再怎么说不怕毕竟也是个女子,总是会有一些害怕的。尤其是在月黑风高寒风呼啸的晚上,义庄里摆放的一具具尸体显得更加诡异,那些尸体就好像,就好像随时会掀开白布坐起来一样。
在尸体间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她就准备回去坐着。刚准备转身,面前略过一个黑影子,阿七吓得尖叫一声。颤抖着拿起烛台照过去才发现是一只黑猫。黑猫见阿七拿烛台照着它,温顺的喵了一声。顿时阿七松了一口气对黑猫说:“你呀,这个调皮的家伙,可把我吓了一大跳!”黑猫眨眨眼睛又喵了一声。
阿七觉得这只猫很乖巧,想要上前摸一摸。却发现衣服好像被什么勾住了,低头一看有一只血淋淋的手勾着她的衣角,再次把她吓得高声尖叫。然后她的身子不受控制连同烛台一起跌在地上。
再怎么说守了那么久的义庄大部分都是在白天,最近一个月才开始守夜。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王叔也没有交代过怎么办,阿七害怕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惊恐的看着那只手动弹了两下,然后努力的慢慢握成一个拳头,最后无力的松开来。
阿七以为那只血手不会再动弹了,刚拿起未熄灭的烛台准备爬起来的时候他却又动了。只见那只血手颤巍巍的掀开白布露出一张布满血污的脸来,阿七捂住嘴努力不发出声音,但是由于惊恐,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
看不清那张脸是什么表情也分辨不出五官,但是感觉那个人现在很虚弱。他咳嗽了两声,试图坐起来没有成功,然后扑通一声掉到地上。那个人歇息了一会子,就又开始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自己坐起来,尝试几次都没成功,然后扭头看见了害怕的不敢动的阿七,就用沙哑的嗓子和阿七说:“小···小兄弟,拜托你救我一命,来日···咳咳,来日,我······”还没说完昂着的头就倒了下去。
阿七用脚踢了踢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发现他半天没动静了才敢慢慢的站起来。
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阿七拿起烛台远远的看着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因为怕他随时会动吓到自己,阿七才远远的看。
“咚!咚!”
“咚!咚!”
······
一直到更夫打二更的时候,那个黑衣人还是没有动,阿七考虑了很久,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黑衣人躺着的地方。虽说他不想多事,但是好歹是一条人命,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说看样子那个人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但是一切等把他救活再说吧。
“罢了罢了,谁让我是一个好人呢,虽然我救了你,但是你要是醒来可得自己从哪来回哪去。”阿七自言自语,随后又笑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人家都晕过去了说着也没什么用,再者说了就算是那人醒了自己也会走的,毕竟自己没钱没势,那人留下来干甚。阿七想着,自己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艰难的把黑衣人扛起来,阿七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的把他带到自己住的地方。把黑衣人安置在床上,阿七烧开水给他清洁一下伤口,多数是剑伤,好在没有伤到要害,都是些流血多看着可怖严重的伤口。现在这样昏迷也多半是失血过多导致。
之所以阿七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前几年他在一个镇子给一个大夫打过杂,那时候阿七从青楼逃出来一路不停歇的奔走,身无分文又饿又受惊所以晕倒在一户人家门口。多亏了那个张大夫收留,不但救了她还留她在那里打杂。张大夫的夫人也很喜欢她,几乎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那个镇子旁边有一座地势险峻的山,山里面有比地势更加危险的土匪,所以张大夫总是会收到一些被土匪伤了的病人,因此阿七也略微懂得不少刀伤剑伤之类的诊治。
采好药给那个黑衣人敷上之后。阿七就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微微亮的天,急忙赶着去义庄了,不然王叔来接班看不见她又要想着怎么去解释。
“卯时了啊!”阿七自言自语加快脚步走向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