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墓地、闯停尸间、宿鬼屋、睡棺木、采集灵魂、与尸体交流……在疯狂的我的眼里,这些都是如鬼怪精灵般的灵感,和超脱于人类思维局限的闪光创意。就冲着我这些生死体验的“杰作”,不给我加分罢了,倒是挑刺般地来找我这些天才创造的麻烦。甚至扬言扣我分……只能让我心痛、让我无语。
在我眼中,恶意地贬低他人仅是一种野蛮而愚蠢的举动,其起到得只是反面效果,因为看不顺眼是相互的。钻牛角尖似的抹黑行为所造成的后果,就是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形象也迅速歪曲。我的论文在他眼里从优秀滑落向及格甚至不及格边缘时,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也正从一个批评家恶化成一个老顽固,再往下就会变成一个独裁者。
当然,他是会把那些不满直接摆到脸上的,因为他是我的导师,他有着海一样的深厚的资历,就凭借这些的10个指头中的任何1个,就足够对着我指手画脚一大番了。我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
也不算不公平,我年轻、充满朝气,有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他?他过气了,老气横秋、满脸褶皱,还能神气个多少年??
不管怎么说,我的论文被打回来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已经不足的时间里,做一次生死赌注!!要博就要博一票大的!!用一锤定音式的、无人可反驳的铁证,去堵住老头子那张挑剔的嘴巴!!
但谈何容易?先前的疯狂激情,现在被老头子的瓢泼冷水浇了个彻底的透心凉,创意什么的,全溜得干干净净的。
要说能真的博它这一下,我能想到的想法中,就只有寻求“那个家伙”的帮助了……
所谓那个家伙,就是我同学,也算是我的半个死党。是死党,是因为大家的路线基本相同,都是亲体实验流的极端主义份子;但我们并不经常合作,而是更加喜欢独立地进行各自疯狂理念的实践。所以只能算是半个死党。
我先前知道的,他的论文已经接近完工。但像我们这种思维独特、行事孤僻的家伙,不怎么好融于世界,我感觉他最近也碰上了大钉子。即使暂时不知道他所遇到的,到时是什么样的曲折。总之,可以隐隐感觉出来。
所以我马上就能想到,那个一脸颓废的他,正躲在他那个装扮得像个墓穴似的毫无品味可言的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策划着什么颠覆世人认知的古怪行动。我打算毫不留情地去剽窃一把他的创意。甚至如果可以,我打算让他和我分享他的成果。
果不其然,很顺利地就在那间黑暗的地下室,找到了他。连住的地方都要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就是这个比自认已经足够疯狂的我还要疯癫的人。
见面之后,我就将遭遇和想法简短和他说了,他却不理会我,冷冷地让我自己想办法去:“你也就是会搞些低级水平、毫无技术含量、毫无艺术价值和审美观念的小孩把戏,活该挨老头子的那一顿痛批。自己好好一个人面墙检讨去,别来烦我!!”
从他的话里马上就能听出来,这个家伙的确同样也处在一个巨大的瓶颈期,但他肯定已经正玩上了什么超级新奇的把戏。
所以我把装着我未完稿论作的背包,随手往其乌七八糟的僵尸床上一丢。自己则未经主人许可,径直大摇大摆地向其“隐藏世界最黑暗所在的地穴”走去。
那是地下室的内间,里面埋藏着这个家伙的一切疯狂秘密。我甚至感觉到那个里面现在正躺着一具具偷来或捡来的尸体,每天晚上,这个家伙就会像小说里逆反天地的科学家一般,正在动用其一切的邪恶念头,让尸体复活、甚至让它偏偏跳起舞来。
这种事情,我又不是没做过……哦!请不要搞错。我们只用动物的尸体做过某些特殊的试验……当然结局就是每每都会碰一鼻子灰,而家中则惨遭各种食腐昆虫的入侵。
恶心的回忆捎带着一丝错觉袭来,我的鼻子捕捉到了模糊的腐肉气息,不过我知道那肯定只是错觉,我们已经很久不再做那种愚蠢的事情了。
他大吃了一惊,立刻拉住了我已握上门把的手,一脸惊恐地把我往门外赶。这家伙如果好声好气地将我送客,那我能接受;但我最讨厌的,就是他故意一般用现在这一幅包藏着惊天秘密的表情勾起了我本就十分强大的好奇心,而又不打算让我一窥室内好让这颗心得以满足。
我奋力地挣脱了他推搡我的手臂,死也不打算离开此地。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抓头挠耳了半天。最后伸出了一根指头,推了一推他的镜架,镜片后面露出的目光里充斥着无限的阴险和狡诈。然后用非常奇怪的语气和我说道:“我敢保证!你正在做着一个自己有生以来最愚蠢的决定。所以,进去之后,如果发生什么让你反悔的事情,不要怪我!!”
我一把推开了故弄玄虚的他,甩了一句:“少来!!”真是阴曹地府我也甘愿奉陪到底!走向那扇幽闭着的门。
他在后面哈哈大笑着跟上来:“门锁着呢!”
开锁,进去之后,里面一片黑暗。幽暗的灯打开之后,杂乱阴沉的室内空间展现在我面前,一副手术台摸样的东西摆在正中,周围是乱七八糟的杂件。
不知道是不是昏暗室内的浑浊空气更加不可收拾地激发了我的错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腐败的气息更加泛滥起来。
“……你闻到了没有?”我不由自主地发问。
“什么?”他奋力的吸了几下,摇摇头。
我十分疑惑的看着他,感觉自己的鼻子这一次所捕捉到的,不像是错觉。
他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的说:“什么呀,木头发霉的味道……”
我用一个鄙视的眼神回敬他:“多久没有打扫这边了?角落里面肯定死了不少老鼠的尸体。”
他又是一个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指着角落里一个箱子,说:“别废话了,看看我的最新创意:‘死亡体验!’你确定你江郎才尽了,那就来这边死一回,说不定你的聪明脑瓜就又能立马恢复正常了。”
“听起来不错!!”我喃喃地说道,顺手打开了那口大木箱,里面是一大堆被电线缠绕的设备。
我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他。他则一股子兴奋劲头突然涌起似的,开始滔滔不绝地和我解说起了他这套花招的用途:“说起来也没什么太玄的地方,就是让身体过一通高压电。心脏在刺激后暂停跳动,这样身体就进入至频死的状态。这段时期,大脑会保持几分钟的生命终结前的最后活跃。要体验生命的疯狂??要想感验灵魂出窍??要想了解生后的世界??通过这个方法就可以。”
“因为频死状态下思维的时钟和平常时刻并不相同,所以这短暂的几分钟,可能让你感觉时光倒流一般地体验自己一辈子的回忆。”
“再给大脑降温之后,甚至这段主观时间会延时得更长!!你有足够的时间去体验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他说得满脸的轻松样,甚至时不时开心地笑出生来,看来对他自己的这个超级创意,非常非常的自豪和满意……我在一旁却听得心惊肉跳,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他好久才意识到我的表情,突然感觉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赶紧收起了坏笑,正色补充道:“实验需要两个人以上才能完成,必须有一个监控者,在倒计时即将结束时,利用电击重新起搏停跳的心脏。只要手法能足够到位,就无需担心到时真的玩挂了!”
我无语……
他对我眨眨眼睛:“研究了这么多的死尸,就没有想过自己也体验一把它们的感觉??”疯狂的话语,用满是理性的口气说出。
“很不错的创意。”我违心地恭维道,“但风险系数过高,万一救不回你,我岂不是要蹲一辈子大牢??”
“我对自己还算有点信心,保证可以把你轻松从死亡线上拉回!”他一边笑一边说。一边将已经通上高压电的电极在我面前交碰了一下,短路所造成的火星四冒,闪烁的光下,他那张脸显得甚是恐怖。
“什么!!”我气得大叫!!“竟然想让我来给你当实验品!!”
“怎么不可以?”他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早说了叫你进来了就别后悔的,没想到这么快就退缩了。好了,既然这样,那就早点滚蛋,我去找别人合伙去。”
“等一下!”我站在原地,想马上离开,但又不甘心,气得那个咬牙切齿!“给我几分钟时间!!”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几分钟……已经够你死一回了。”
“闭嘴!!”我大声吼起来,心里一横,“死就死了,总比天天被那个老家伙催论文要强!!”我心里十分清楚这个实验的危险性,但主要是对眼前这个家伙一直以来的习惯般的信任,压倒了心里的疯狂。
这些年一直疯癫地活着,冒险绝不是一两回了,所以稍稍培养了一点点自信:“要死也都死过N回了,不缺这一次。”
马上就躺上了肮脏的实验台,催促着这个危险的实验马上开始。他从阴暗角落处的冰箱里面,掏出一大袋早就准备在其中的冰块,踮到我的脑袋下,一股逼人的寒意立刻沿着头皮袭来!
他手握电极的绝缘段,诡异的笑脸凑到我面前,建议我闭上双眼。
眼睛闭上之后,心头突然也感觉凉飕飕的,总觉得今天眼前的这个家伙,跟以往有很大不同,就是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同。
鼻息处传来的的腐败气味更加强烈,依稀感觉是散发于脑下所枕的这个冰袋。不对!!是不是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
正待我要制止实验的继续,他竟然毫无提醒的前提下,将电极刺向了我的胸口。
一瞬之间,我身体就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包围了,眼前一片强光,不能呼吸、也再不能动弹。浑身上下充满了不适,眼前除此一团白光,之外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耳边更是一片寂静。
还能稍稍感觉得到时间在继续流逝,而身体和四肢,正在单向地传来一股超级难受的感觉,尤其是无法喘气的难受感,折磨着我。但大脑无法向它们发回应对的指令。
甚至大脑自己,也处于一片混乱状态,重力感觉已经消失,身体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身体各点与脑部的距离也完全是一片误判,时而感觉它们跑到了眼前,时而感觉四肢伸向了无限远的天边;心里越来越难受、感知越来越嘈杂,思考也变得十分的费力,好似脑袋里注满了铅块。
就这样,灵魂如徘徊在异次元时空一般,连时间的感觉都已错乱,几分钟过去了,没有被挽救回的迹象;十几分钟过去了,难受到极点的感觉依旧;甚至几十分钟过去了,一切都无好转……
我会就这样……就这样一直混沌下去了么??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没有传说中的光芒从天而降,天使的歌唱声环绕于耳的神迹闪现;也没有黑衣骷髅前来将我带往地狱之路的引导。更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灵魂、或任何妖魔鬼怪的哭喊、嚎叫之声。
就是这样漂泊在白茫茫、空荡荡的孤单之中……
想痛苦地大喊而出,但大脑的指令被生生挡住,神经信号无法发出。
就这样被无尽的痛苦所纠缠,不知等待了多久,终于,白光开始忽闪。黑气从远方袭来。包裹我身体的外在,已经变成了黑白相交的两色。
突然之间,一口空气吸入我的肺中,眼前的所见一瞬间完全改变,我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拖回到现实时空中来。
我一下子醒了!身躺在同学那昏暗地下室内间的肮脏的实验台上。虽然脑下枕着一堆冰块,但我的脑门,已经在一瞬间淌满了汗滴。
我躯干仍然超级难受,不得动弹,但微微睁开的眼睛,却已经能够看清这个地方。那个可恶的家伙现在不在这边,我估计他肯定是把事情搞砸了,现在正在一片慌乱之中在外面呼叫救兵。
他根本不是这块料子,当时还信心满满地保证没事,一定能救回我,亏我信了他!!
不过这里并不是空无一人,我的另一位同学正呆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她是个聪明而又漂亮的女孩,非常讨人喜欢,所以不需要多么费力,就能在纸上完成让哪怕是最严厉的导师也能马上面露最灿烂笑容的功课。
她才不需要像我们这样玩了命的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做完了到时还没人相信的论证。所以非常的奇怪,像她这种平时非常讨厌我们这样子作风的人,怎么也有兴趣跑来围观我们这种在她眼里纯属吃饱了饭折腾自己的傻瓜举动??
不管怎么说,她今天的这身红色连衣裙非常不错,鲜艳的血红,即使在微弱的灯光下,也显得那么的耀眼,那么的……
等一下!!我突然看见,她这身“连衣裙”有点异样,围领有点…..
天!!什么围领!!是她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在四溢着鲜血,沿着身体,流淌而下!血液所经之处,全是红色!!映衬着她死去的苍白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挣扎着爬起来,但身体没有半点力气。那股难受的感觉再次袭来,让我的呼吸一片混乱。
我闭上眼,赶紧调整好吐气的节奏,让身体浑浊的感觉逐渐回归清晰。然后又一次挣扎着起身,脑袋却感觉突然撞上了空气中一道透明的墙壁,砰的一下身体被弹回原地。痛的我“啊”的叫了出来。
四肢始终是不听使唤,但终于,我能顺畅呼吸、我能开口说话了!!
我赶紧睁开了眼睛,刚才那位女同学,消失不见了,阴暗的角落里,正传来悉悉索索地抽泣声。
我向那边看去,是我的同学,他正跪在冰箱门前,小声的哭泣着。冰箱半开的门后,微弱的照明灯下,里面竟然有一颗面色苍白的人的头颅!!被从脖子处生生锯断,就被放于冷藏室内。
没有错,是她!!
我的愤怒突然被引燃,对着他大声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她怎么了??”还是想挣扎着起来,但没用。
“快点回答我!”我只能就这么干吼着!!
他没听见一般,继续在那边独自抽泣着。
“你这个混蛋!!”我开始了咒骂,“你杀死了她!!是不是?!然后现在又想杀掉我??!!是不是??!!”
他仍然没有回答。好像真的完全听不见我的怒号。
“喂!”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亏我这么信任于你!你却干了什么!!看看你看了些什么!!!那就干脆马上过来也把我干掉吧!!来啊!!你个懦夫!!!你既然敢做,却不敢为!!你哭什么哭!!你个该死的懦夫!!”
“闭嘴!!”一个混沌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不是他所发出,我听的很真切,是女子的声音。
但四周哪里再有其他人?!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向冰箱内看去,女同学的刚才那双紧闭的眼睛,现在睁得通圆,瞪着我!没有错,是在瞪我!!不是错觉!!
她的嘴巴竟然也开始了张合,吐出着无比阴冷的声音:“你已经死了!你这个白痴!!!”
鲜血,正随着她的话语间,不断从其口中恐怖地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