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还是算了吧。”陈武也是个爽直的,“你们刚从外地来不清楚,这边军营乱得很,你们如果想在里面混出个头,难。”
“哦?”楚清欢问,“怎么个乱法?”
陈武却不愿意细说,只道:“具体的我不好说,反正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干什么都比在里头当兵强。”
“大家若是都不去,又由谁来保卫这条边境线,保卫大邺?”楚清欢道,“听说东庭越发强大,比起最近几年的大邺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边军营若是真如陈兄弟所说的这般,又如何担负起镇守边疆的重任?”
“其实这道理我也懂。”陈武叹了一声,“尤其是最近,东庭在边境线上突然又增了兵,相比起来,边军营就要弱得多了。”
东庭增兵?
楚清欢眸底微沉,若无战事,好端端地增什么兵?
她凝神思索片刻:“这增兵的消息是否可靠?”
“可靠。”陈武肯定地道,“我跟营里的兄弟爬上山头去看过,东庭营地比原先扩大了一倍都不止,帅旗也似乎跟原来的不一样了。”
“这事上报兆京没有?”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陈武摇头,“我们只是底下的小兵,这么重要的事将军不可能让我们知道。”
楚清欢没有多问,她自然明白重要军机不可能泄漏出去,底层的士兵更是无权知道军中机密,不过,既然连一个普通士兵都知道得这么清楚,主将应该更加洞悉军情才是。
只是……既然极有可能发生战事,军营又为何能随意允许士兵离营回家?
想到陈武刚才说所说的那个“乱”字,她眸底微沉:“边军营的主将是哪一位?”
“孙文略。”陈武答,“前两年刚从兆京调来的。”
楚清欢从脑海中筛选了一遍,发现对于这个名字全然陌生,沉吟片刻:“陈兄弟,刚才你说边军营乱,可否具体说说?”
陈武迟疑了一下,道:“看楚兄弟为人稳重,我也不怕跟你说。近半年来,边军营内毫无军纪可言,打架闹事层出不断,各营之间为争夺军妓不惜大打出手,饮酒作乐,无心操练,整个军营乌烟瘴气,哪里还有军队的样子。”
说到此处,他神情显得十分沉重:“如今每个人都在混日子,去了那里别说没有出头的机会,就连你的意志也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这也是我刚才劝楚兄弟不要去的原因。”
何以念听得目瞪口呆,连饭都忘了吃。
楚清欢眉头一皱:“孙文略都不管?”
“孙将军不管,就是这军妓,还是他让人找来的,说是为了让将士们免去思家之苦,能更好地安心于军营。”
楚清欢啪地放下筷子,灯光映着她肃然的脸,这一刻气息犹为冷冽。
外头雪片纷扬如鹅毛,落地无声,屋内各人亦是沉默。
少顷,楚清欢开口:“陈兄弟,我想请你帮个忙。”
出了定边,前面便是一望无际的雪地,一条泯江的支流纵横于这片雪原之上,在极度严寒之中已结了冰,灰沉的天际下,冰河散发着淡淡的反光,如一条蜿蜒的蛇。
寒风夹杂着雪点子,打在脸上刺刺地疼,两条人影在雪地里顶风前行,速度不快,却步伐坚定。
“大哥,那边有人。”何以念迎着风指向远处那几点黑影,话一出口就被风吹得有些走调。
楚清欢眯起眸子朝那边眺望了片刻,道:“过去看看。”
何以念连忙跟上。
随着距离的接近,前面的情景亦渐渐清晰可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匹不起眼的马,四个装束不起眼的年轻人。
马车倾斜,一边的轮子深深地陷入了一个暗沟之中,三个人在后面用力推着,一人在前面连连挥动鞭子,驱使着马往前走,然而那沟太深,又逆着狂风,任凭他们如何使力,那车子依旧纹丝不动。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几人都停了下来,无声地围拢在车前,看向他们的眼神中有着戒备。
“光使用蛮力要将这车子拉出来,恐怕得等到开春化雪才有可能。”楚清欢没有理会这些目光,绕过他们来到深陷下去的另一边,用脚拨了拨车轮子边上的雪。
那几人立即分两边将她围住,一名眉目方正的男子沉声喝道:“别动,让开!”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慢了两步追上来的何以念不高兴了,“我大哥是为了帮你们,你们还这么大呼小叫的。”
“两位的心意我们领了,”那男子往旁边让了让,眼睛却一直不曾离开楚清欢,尤其是她的拨过雪的脚,“走吧,请不要妨碍我们办事。”
楚清欢抬头看了他一眼。
“大哥,我们走。”见他们如此不通情理,何以念有些生气。
楚清欢没有动。
她沉默了一下,在四道渐生凌厉的目光中,淡然说道:“想要将车子拉上来,必须去找些可供支撑的东西,轮子被下面的雪泥裹住,不借助坚硬的辅助工具肯定不行,只会越陷越深。”
“还有,车子要减重。”楚清欢看向帘子低垂的车窗,“里面的人需要出来,若是有其他重物,也最好先搬出来。”
此言一出,那四人的神情不因此而有所缓解,反而越发冷厉。
“这位小哥说的话,我们刚才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这四周平坦无物,想找借助的物品并不容易。”刚才开口那年轻男子沉声说道,“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小哥的这份热心,请吧。”
他再次让开,显然不想让她再逗留下去。
楚清欢不再说话,她越过这几人往外走,却不是往来路的方向,而是向着不远处的那条泯江支流。
支流窄且不深,她踏足其上,拔出袖中匕首重重插了下去。
匕首颜色发沉,单从外观看很是普通,却极为锋利,是她在兆京皇宫中唯一看中的东西,离开时带在身边,此时用来削冰,要比寻常刀剑强出数倍。
她一刀插下去,将力量全集中在匕首之上,插得极深,动作极快,不多时,手里就多了一块两指见宽的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