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断然否决,“你这次回来,我不可能再放你走。”
“就你这样还想拦住我?”她挑眉,径直去了桌边拿了个杯盏,提着水壶回到床边,倒了杯水递给他,“喝点水,看你这声音都破成什么样了。”
他不接,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杯里的水顿时泼了两人一手,他只盯着她,脸色很不好看:“我不管什么使臣,也不管谁跟谁和亲,那都跟我无关,也跟你无关。你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了。”
“除非你把我绑起来。”她不以然地放下水壶,用锦帕将手背的水渍擦去,道,“只要你有那本事。”
他气得语噎,这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语气,分明就是笃定他绑不住她。
瞪视半晌,他撑着身子光脚下了地,手臂一展,将她扣进怀里,满足又惆怅地叹了口气:“阿欢,你当真这么狠心?你看我伤还没好,万一乌蒙打过来,可怎么才好?”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她看似坚硬,实则心最软,只是这种心软总是用在别人身上,今日他也要试一试。
“怕乌蒙打过来,你就不该把你伤重的事宣扬得天下皆知。”楚清欢果然没有推开他,只轻声斥责,“你以前最为理智,现在做了一国之君,做事怎么反倒如此不顾后果,简直是胡闹。”
“你若不跑,我也不会胡闹不是?”他顺着梯子往上爬,“若不是乌蒙惹事,我早就亲自去甘宁捉你回来,哪里还用得着用这种被动的法子……”
说到此处,他低低一笑:“不过也好,能够看到你为我如此,怎样都值了。”
楚清欢沉默不语,良久,她动了动肩胛,把手里半杯水递到他唇边,他看着她:“你先喝。”
她也不推,自己直接喝了,又提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凉凉地道:“喝吧,看你这样子,也不知为了给我个病弱的样子熬了多长时间没喝水,若有下回,我可不会再这么好说话。”
他无声地笑,接过杯子,手腕却转了半圈,将唇凑近她先前喝过的地方,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
动作如此暧昧,又做得如此光明正大,楚清欢看在眼里,全无表情。
夏侯渊自是故意的,却也是从心底里想这么做,见她淡淡然然的神情,脑海中反倒瞬间想起之前两人之间的亲密,未能消火的体内又起了一阵轻嚣。
“阿欢。”他压了心头的燥热,抬手掠了掠她的鬓发,眸光落在她胸前,“把这身脏衣裳脱了,后殿有个浴池,好好去洗个澡,去去乏。”
楚清欢心里一动。
这个建议对于奔波了数日的她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之前只有在客栈里投宿的时候才能洗上一洗,要是错过了宿头,就只能忍着,或是在路过的河里将就着洗洗,每回都是仓促,今日到了兆京,为了来看他更是没顾得上。
她看了眼身上被他蹭去了多半尘土却依然灰扑扑的衣衫,不说还好,经他一说只觉得身上黏腻脏污得难以忍受,眸光瞥向一侧长幔,想必那浴池必是在这幔子之后,但视线也只是一触便收回。
“不了,甘宁与兆京相隔路远,再不回去恐怕会误了和亲之事。”她将水壶往他手里一放,转身就走,“等那边事一了,我会回来的。”
“咵!”未等她走出两步,身后猛地一声大响,她倏然回头,但见满地满床的水,满地满床的碎瓷,男人唇角微挑,一手半扬,手里空空,水壶不知去向。
她看向他手挥出的地方,正是坚硬方正的床柱,答案不言而喻,那水壶定是香消玉殒于这床柱,才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男人,居然来这一手。
几乎是同一刻,他长腿往旁边一踢,只听得“咣当”一声响,先前洗脸那铜盆被他的赤足踢飞,直直砸在床脚上,盆翻水倾,响声震天。
“砰”然一声,外殿殿门被大力撞开,无数脚步声纷至沓来,军靴囊囊。
对上夏侯渊志得意满的神情,楚清欢双唇一抿,双足蓦然发力,朝她进来的那扇窗户奔去。
居然敢对她来这招,居然敢对她来这招,他这是要用武力来留住她么?想要对她用强么?
她偏不如他意。
夏侯渊负手站在床边,脚下皆是水与碎瓷,他全然不在意,只是看着迅捷如豹掠向窗口的她,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噙在唇边的笑意越发浓厚。
还未等楚清欢奔到窗边,便见窗外火光大亮,人影重重,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轰然矗起,将所有出路堵死。
而在此时,守在殿外的人也都冲入内殿,来势凶猛,兵甲之气直扑而入,有人粗着嗓子喊:“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一个字还在嘴边未出,问话之人已脚步一刹,愣愣地看着站在窗边的楚清欢,紧随在身后的人一时收不住脚,砰砰砰地接连撞在他身上,他也似无所觉,半晌说不出话。
“主子,姑……姑娘果然回来了。”一愣之下便是惊喜,石坚话也说不利索,嘿嘿一乐,冲着对面窗外喊,“清河,是姑娘回来了。”
“我早猜到了。”窗外,一人语声朗朗,笑声轻快,“能让主子弄出这么大动静来,除了姑娘还能有谁。”
“轰!”里里外外皆是轰然大笑。
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抽,这次果然被算计得彻底,配合的人数也够多。
良机已失,想在这数千人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已是不可能,她回头望向窗外,清河站在人墙前方正朝她笑,他身旁,一名少年眉目皎皎,挺鼻长眉,却是何以念。
他长得很快,半年多不见,已然又长高了一截,轮廓五官更为鲜明,眉眼亦是更为俊秀,此时站在火光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角紧抿。
不见笑容,不见欢喜,紧盯着她的眸子里有一丝水汽,在熊熊火光下倏忽一闪。
她长长地看他一眼,转眸看向站在水里悠然自得的夏侯渊,但见他笑得甚欢,半身的污脏布带只着一条丝质亵裤赤着一双足也不见得有损这男人半点气度。